凉州城东大街。
安其道的宅院就在这条街上,周围住的都是凉州城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安大掌柜的宅院很有讲究,三层的院落,假山,鱼塘,凉亭,应有尽有。走廊曲折,厅堂明亮,果然是凉州城的大商人。
除了住的院子,安大掌柜的架子更是高的很,不知道是担心响马绑架他,还是以前树敌太多怕人寻仇,他几乎将凉州地面上厉害的刀客都招到了自己的手下,不惜花重金养着他们,保护自己和家人,还有店铺的安全。
太阳刚落山,顺着东大街,胡杨和令狐楚骑马而来。
昆仑奴火耳给胡杨牵着马,走前前面。他卷曲的头发,深色的皮肤明显的比其他人要黑,双臂强健有力。
昆仑奴,在大唐比较盛行,当时在大唐都流行“昆仑奴、新罗婢”,和年轻漂亮、受过专门婢女训练的新罗少女一样,昆仑奴因为力气大,擅长水性,对主人特别忠心而受到当时的上层社会的喜欢,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公子王孙,或是富商大贾,都以家有昆仑奴而骄傲。
火耳是胡杨几年前买过来的,除了皮肤黑外,耳朵有些红,这与其他昆仑奴有些不同,同时力气也比较大,小伙子也聪明伶俐,平时也喜欢和看家护院的护卫们学习些格斗的技法,因为对主人很忠诚,尤其作为胡杨老人的专门仆人,所以胡杨给他取名火耳,就是忠心耿耿的耿字拆开。
令狐楚带着的是石铁信,那个突厥少年。石铁信和火耳不同,他是令狐楚在河西一带救过的一个流浪儿,当时连个名字也没有,突厥人没有什么姓氏,于是令狐楚给他取了现在这个名字。
后来带他到了长安,勉强在叔父的店中做个杂役伙计,但没有人喜欢他,因为他在生意方面没有一点灵性,而且不喜欢和人说话,性格孤僻,也不接近令狐楚以外的任何人,难怪令狐通达都骂他是突厥狗,只认一主。而令狐楚发现他更喜欢和马、骆驼在一起,对骑射也比较喜欢,就专门教他一些这样的东西,后来他就成为了令狐楚的小厮了。
安宅的大门就在眼前了。
令狐楚先摔蹬离鞍下马,将缰绳交给石铁信,又赶紧搀扶胡杨老人下马。
两个人走向大门,门口的护卫们赶紧迎了过来,“欢迎二位,我家主人已经在客厅中恭候二位呢。”
胡杨理了理衣服,拄着拐杖,在令狐楚的搀扶下,走上了台阶。
火耳和石铁信已经栓好了马,走在他们身后。
穿过了第一道院子,走到廊下时,两个彪形大汉在甬道的两侧,伸手挡住了他们,一抱拳,“对不起,请令狐大侠交出佩剑,这是安大掌柜的府上的规矩。”
令狐楚手一握剑柄,嘴角一挑,“扯淡,既然二位知道我的名字,难道不知道我的规矩吗,头不离肩,剑不离身。”
“令狐大侠,别让弟兄们为难,大家都是同行,还是客随主便吧。”
显然这两个护卫不想让步。
令狐楚一声冷笑,“既然安大掌柜发请柬给我,想必也知道我令狐楚的规矩,如果不知道呢,今天我就告诉他。你们两个也可以进去问问安大掌柜,现在知道我的规矩了,是否还请我们来吃这顿酒宴。”
“哈哈哈,”里面发出了一阵笑,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七尺身形,一身丝绸衣衫,他没有其他商人那种胖嘟嘟的脸,相反脸上没有多少肉,很是精干,尤其那双眼睛,在黑夜里都可以反射微光,让人很容易想起鹰隼。
“老掌柜的,子羽,下人没规矩,得罪二位了,敬请见谅,”来人正是安其道,他就站在房檐下,斥责两个护卫,“混帐东西,老掌柜和令狐大侠是我请来的贵客,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退下吧。”
“是,”两个护卫拱手退下。
“不好意思,得罪得罪,”安其道很会做样子,一摆手,“老掌柜,里面请。”
“安掌柜,你也请。”
宾主各自落座,安其道咳嗽了两声,一个婀娜少女端着茶盘进来,上面放着三杯茶,先给胡杨和令狐楚将茶放在跟前的桌边,再给安其道端茶。
令狐楚打量了一眼这个少女,皮肤很细,眉眼和普通的凉州女子不同,给客人和主人献茶时的神情是无比的恭敬,他笑笑,“安大掌柜,好雅兴啊,府中还养着新罗的婢女呢。”
安其道哈哈大笑,“子羽好眼力啊,一眼就看出来是新罗婢。不过安某离老掌柜还差很远啊,都带着昆仑奴了,呵呵,老掌柜,请,”他举手示意二位两位客人先喝点茶水。
“老掌柜,您古稀之年,还要西行,令晚辈钦佩无比啊,昨日我知道的晚,所以今天略备薄宴,就当给您接风和送行赶一起了,”安其道很会说话,如果不是很了解他,都会为他的这番诚意感动的。
“呵呵,谢谢安掌柜如此有心,还惦记我这糟老头子。要是老朽在有生之年,还能东归,回到凉州,回到长安,一定和安掌柜好好喝几杯。”
“子羽,这次西行,我听说要出玉门关了吧,去康国的撒马尔罕?”当看到令狐楚点头后,安其道继续说,“你尽管放心西去吧,我会替你好好照料白姑娘的,等你平安归来,如何?”
迎着安其道伪善的目光,令狐楚明显感觉到那话语和目光后,隐藏着一种杀机,“哈哈哈,多谢安大掌柜的美意,令狐楚多谢了,不过笑玉要跟我们的商队回趟龟兹故乡,所以,我们一起西行。”
安其道有些怅然若失,“哦,这样啊,更好,更好,不过我们在凉州再看不到那么精彩的胡旋舞了,可惜啊,可惜。”
说完,安其道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感觉象给什么人发信号,令狐楚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时管家从外面走进来,还带着一个护卫,向安其道一弯腰,“老爷,府里的护卫们听说令狐大侠到访,都想和令狐大侠切磋一下技艺,您看?”
安其道笑得很诡异,看着令狐楚,“子羽,我府上的这群刀客,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你这位长安的大游侠,能否指点指点一下?”
这话明显有挑逗和激将的企图,胡杨感觉到这是一个圈套。
令狐楚笑笑,“安大掌柜,切磋技艺倒无不可,但我担心刀剑无情,要是发生个误伤,对谁都不太好吧?”
那名跟进来的刀客很狂傲,“令狐大侠要是害怕受伤,我们兄弟可以用木剑,您不会也害怕吧?”
令狐楚一笑,眼里射出两道杀气,“我害怕把你们给伤了,对不起安大掌柜,没有狗看家,万一丢了东西,我可包赔不起损失。”
“你……”那护卫气得直翻白眼,显然斗嘴他不是对手。
“好!那就都用木剑,你们和令狐大侠切磋一下。老掌柜,离开宴还一段时间,想必您也难得看到子羽展示他的身手,今天我们就都开开眼,如何?”
胡杨见如此,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好苦笑着点头。
“老掌柜,我们后院请,来人,习武场准备好。”
胡杨的心开始往下沉,这果然是鸿门宴,他开始在心里后悔,刚才怎么没及时拦阻呢,这明明就是安其道给他们的下马威嘛。人家府里人多,豢养的刀手不知道有多少,你说,这个令狐楚怎么就能随便答应和人家切磋呢,这哪是什么切磋啊,明明就是过招啊。
胡杨再看令狐楚,令狐楚在用眼神示意,让他不要担心。年轻人啊,不知道深浅,如果有个差池,可能会造成意想不到的麻烦。
习武场早准备好了。
中间很大的一张地毯,周围站着十几个刀手打扮的人,都是紧身衣裤,但手里都拿的是钢刀。
安其道和胡杨坐到了提前摆放的椅子上,有婢女上前将茶再次端上来。
令狐楚此刻正在收拾自己的装束,他将披风解下来,连同自己的古剑一起交给了石铁信,里面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裤,看来也是做好了准备。
他提一下靴子,打起裹腿,勒了勒腰里那条插着飞刀的皮板带,用一根布条束在头上,不让头发掉下来,然后到场边的兵器架子上,拿了一条木剑在手中。
其实这就是一个木棍,截成普通的剑的长度,还做了适合握持的把手。令狐楚活动了几下,觉得这个木剑比较合手,就走到场子的中央,摆了一个姿势,右手握剑,剑藏身后,左手单掌托起,“请!”
安其道的刀手们真不客气,直接就先上来两个,一前一后,都手拿木剑,步伐紧凑稳健,看架势都是老手,同时逼近令狐楚。
“啊!”一声喊,两个人同时向令狐楚挥舞着木剑,扑了过来。
令狐楚的身形也发生了移动,他首先向前面的对手扑了过去,闪过他的木剑的同时,自己的木剑也挥了出去,正抽到对手的右肋,对手应声倒地。然后飞快转身,木剑格挡住了后面偷袭者的木剑,“啪”地一声响,接着他迅速变招,一剑砍到了对手的左小腿上,接着又一剑,砍在对手的后背,再飞起一脚,将对方踢出了场外。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很多人都没集中精力看场上呢,令狐楚已经将两个打倒了。
“还有谁?多上两个吧?”令狐楚恶狠狠地叫嚣着。
从四个角上来四个护卫,都年轻力壮,每人握着一根木剑,从前后左右围住了令狐楚,慢慢地逼了上来。
令狐出站定身形,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左右,用耳朵听后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