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越儿等人迎接来的第一位顾客,居然是本地的香水商人卢克拉,这位卢克拉先生,越儿不是第一次见,有次去萨西木的香料铺的时候,正遇到他在采购香料,越儿还当了一回翻译呢。
“娜达小姐,我是你帮助过的女仆席拉的主人,你和你朋友的故事,我们都听说了,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你,我专程来邀请你,请你和你的朋友,明天到我家去做客,让我们表示一下对你们的感谢吧。”
“这个,”越儿有些为难,抬头看海伦,海伦微笑着点头,“越儿,在这里不要拒绝好意的邀请,既然卢克拉先生热心邀请,你答应就是了。”
越儿开心地点头,“谢谢您的邀请,不过,真的没什么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卢克拉非常高兴,“好,请和您的朋友们一定前往啊。”说完,卢克拉告辞出来,向自己的店铺走去,他的忙碌的一天也要开始了。
卢克拉的香水店在皇宫边上,这是以前皇帝的旨意,目的是为了让皇宫被一片香气所包围,所以皇宫附近成为了香水和香料的特定区域。
作为一名中规中矩的生意人,卢克拉勤奋地打理着自己的店铺,和各方面的人努力搞好关系,挣足够的钱来养活自己的一家子,还要供儿子读书求学,每天的生活就是这样。
昨天下午,卢克拉并没有在店里,而是外出办了些事情,等他傍晚时分在回到家,他的朋友告诉了他发生的一切,而所有的一切,席拉更不敢隐瞒,而是一五一十地禀告了女主人梅根。
在送走客人后,梅根问卢克拉,“我们是不是应该请那几个孩子到我们家来做客啊?”
卢克拉一愣,“什么?”
梅根双手叉腰站在他的面前,“如果是你,你敢在郡长要鞭打你的小女仆的时候大喊住手吗?如果没有那几个孩子,你会不会受到牵连,可能不是木枷就是罚款吧?那几个孩子不仅帮了席拉这个野丫头,同样也帮了你,知道吗?”
“是的,是的,你说得很对,应该请到我们家里来玩一下,你准备丰盛的午饭,我明天一早就去请。”
当日黄昏,娜达就向她的朋友转达了卢克拉的邀请了。
“娜达,你在君士坦丁堡到别人家做过客吗?”安东尼问到。
“恩,当然,我去塞西露家一次,去弗列姆家一次,还受到大教长的邀请,在圣索非亚大教堂里吃过一次圣餐呢。”娜达很得意。
“哦,上帝啊,这不公平,为什么我一次都没有呢,”安东尼对天长啸。
“嘿,安东尼,不要着急,昨天我接到了一位贵族老爷的邀请,我提到了你们,他说也欢迎你们到他家做客的,到时我们一起去,那可是真正的贵族哦。”娜达的话充满了诱惑,贵族,对于这几个孩子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人物,更不要说去贵族的庄园去做客了。
“真的吗?能到君士坦丁堡的贵族家里去看看,那真是不枉此行啊,”安东尼激动起来。
“不过在去贵族的府邸之前,我们得先去一个香水商家里做客,顺便去看望你那位受惊的小女仆。”
那位受惊的小女仆却在一大早就跟随了主人卢克拉来到了娜达的店门前。
“您也知道,店里很多事情,让我家的女仆席拉带您和您的朋友们前往寒舍,我的妻子和孩子在家里恭候你们,我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不过中午时间一定赶回去,陪同大家共进午餐的。”卢克拉略带歉意的解释。
“没有关系,只是不要耽误您的工作才好,”娜达微笑着回应,转身跟大家告别,“那我先离开了,下午回来,大家努力工作哦。”
塔扬和海伦、卡扎等人同时向她做了一个共同的表情,目送小姑娘开心地出门。
“嗨,席拉,你是从什么地方被你的主人买来的?”安东尼看到席拉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也不跟任何人说话,就主动去搭讪了。
“我,哦,眼泪谷。”
席拉的回答立刻让安东尼闭上了嘴巴。眼泪谷,君士坦丁堡著名的奴隶买卖市场,很多贵族和富人家里的奴仆,都是从那里买来的。
战俘,被军队掠来的外地人口,被奴隶贩子偷运来的少年奴隶,以及每次政变后受连累的贵族。在君士坦丁堡,没有任何一个贵族敢保证自己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许第二天,你就是一个沦落在街头的乞丐。
“席拉,你家女主人是个怎样的人啊?”娜达好奇地问,不过这个问题成功地化解了方才的尴尬。
“她很能干,很有主见,也很善良,就是太过严厉了,她对自己的子女教导都很严格。不过她是家庭支柱,家里一时一刻也不能没有她。”梅根在席拉的心目中有很重要的位置,这点席拉并不因为屡受她的鞭打而动摇。
此刻,这位严厉的家庭支柱正带着她的小女儿站在自己的房门前迎接她的小客人们。
“欢迎你们,孩子们,你们的勇敢和正义会让我们全家铭记一辈子,谢谢你们,快请进吧。”梅根满面笑容,将少年们往里让。
“很高兴认识您,夫人,”娜达和朋友们赶紧行礼,然后和梅根身边那位可爱的小姑娘打招呼,“你好,美丽的小姐。”
一番寒暄之后,梅根将孩子们请进了客厅,然后吩咐席拉给客人们去拿饮料,自己却跟孩子们聊在了一起,她对娜达尤其充满了兴趣。
是的,一位会说希腊语的东方女孩,多让人兴奋啊,不像**女孩和威尼斯男孩,大部分说的还是拉丁语;那个犹太男孩看上去就不怎么招人喜欢,当然他很识相地选择了沉默寡言;而她,来自阿拉伯的娜达,她的希腊语如此地流利。
“阿拉伯来的娜达,看起来你精通阿拉伯语和希腊语啊,你是从哪里学的呢?”梅根对娜达的语言能力特别看重,“难怪你的生意这么好,多学一门语言,就能多交到一族的朋友,不是吗?”
就在娜达点头的时候,沉默的弗列姆说话了,“尊敬的夫人,能允许我纠正您一点吗?娜达不是阿拉伯人,她是在阿拉伯的东方——波斯的东方——突厥的东方——大唐来的中国人,我们娜达小姐不光会说希腊语和阿拉伯语,还精通波斯语、粟特语、突厥语、拉丁语、斯拉夫语和一点希伯来语,这不包括她的母语。”
小犹太人的话确实震惊了梅根,就连安东尼和塞西露也吃惊了,认识这么久,如果今天不是听弗列姆说,他们都不知道呢。
“嘿,娜达,你是怎么学的?居然懂这么多语言呢?”塞西露就在娜达的身边,扯着她的衣服问。
“没有了,我从大唐来,必须经过这些地方,和这些地方的人都接触,自然就学习了他们的语言,不过有些只是会一点点而已,并不是很懂的。”
“那怎么才能熟练掌握呢?”安东尼问到。
“经常说,经常用,就熟练了,我学阿拉伯语,就跟阿拉伯人在一起经常说,学希腊语也是这样,只有用得多,才能学得快。”
“你的家人呢?你的妈妈呢?”梅根突然问到,她很费解,什么样的父母竟然带这样的孩子经历过这么多的地方呢。
“夫人,我的妈妈在我五岁那年就去世了,我的父亲更早,我在摇篮的时候他就死在了战场上。”娜达对这个问题很坦然,并没有什么难过和隐讳。
“上帝啊,愿他们安息,”梅根夫人赶紧祈祷,并在胸前划着十字架,“那你跟谁来到君士坦丁堡的?”
“我跟我的朋友们,您不知道,我这一路上,到处都能遇到好朋友,上到阿拉伯的哈里发,下到普通的骆驼脚夫,在他们的帮助下,我来到了这个城市,结识了这么多新的朋友。”
“上帝啊,上帝爱天使。”梅根激动得眼泪就要出来了,不住地摇头,看着娜达。
这个时候,卢克拉先生回来了。
“北方来的商人?”卢克拉摇了摇头,“很少,只是当地的商人坐船穿过黑海,前往可萨人的地方,去收购他们的毛皮和金属制品,没听说说野蛮人来君堡经商的。”
“那您接触过从那些商人吗?”娜达还抱了一丝希望。
“我是一个香水商,平时和阿拉伯商人交往的更多点,和毛皮和金属商人没接触过,如果娜达小姐需要,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娜达点头,“我只想知道,有没有两个从东方来的商人,”她话锋一转,“那像您这样的本市商人,是不是生意更好做啊?”
“君堡本市的商人,不像你们外国商人有那么多的优惠条款可以享受,本地的商人要缴纳更多的税金,还要受行会的控制,所以商业利润远没有你们的高,虽然生存没问题,但也不是其他人想象的那么容易。商人还好,如果是工匠,就更难了。工匠甚至不能轻易改行,而且子孙也将继续这个行业。”卢克拉为娜达等人讲述君堡本地商人的情况。
“那您的儿子,也必须做香水生意吗?”娜达小心翼翼地问。
“不,我们的儿子克拉伦斯在帝国大学学习呢,主要攻读法律和语法,以后会成为法官或者书记官,不会继续我这艰难的生意的,”提到儿子,卢克拉夫妻的脸上都浮现出一层骄傲,“说到我们的儿子,很有学习的天赋,他的母亲在分娩的时候,曾经梦到了圣母告诫天使,让天使给这个女人的儿子以知识,后来他的母亲坚持让他去读书,并进行严格的管教。”
“哎,有一个严厉的母亲,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塞西露说着,将头靠在了娜达的肩膀上,娜达也靠在了她的头上。塞西露和娜达一样,早早地失去了母亲。
“上帝让我们降生在了这个世界上,就应该坦然面对,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照顾好家庭,照顾好亲人,对吗,孩子们?”
“卢克拉先生,您知道怎么成为郡长吗?”安东尼突然问了一个所有人都感觉很傻的问题,“如果去帝国大学去学习,能成为郡长吗?”
“你应该去问郡长大人,问他是怎么成为郡长的,安东尼。”
卢克拉没有笑,“你知道管理一个城市,和管理一个店有什么不同吗?”
安东尼摇头。
卢克拉继续说,“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管理一个城市的人,懂得管理一个店的道理,郡长大人能管理一个城市两百万人,如果让他管两个人的店,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对吗?”
安东尼开始沉思的时候,娜达眼前一亮,“我懂了,原来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道理啊。”
安东尼也想到了什么,“卢克拉先生,您的意思是说,应该从小地方做起,锻炼能力,学习知识是吗?”
卢克拉点头,“如果你能向郡长请教,他的建议是世界上最好的。”
安东尼满意地点了点头,会的,我会向郡长大人当面请教的。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玩笑的建议,安东尼毫不怀疑地执行了,他果真跑到郡长面前去讨教怎么成为郡长,差点被郡长的士兵一顿鞭子打出来。但郡长没有生气,皮尔希送了他一句话,想成为郡长,你应该知道郡长的工作和具备去做这些工作的能力,然后等待和寻找机会,在这之前,你只有学习。
在送走安东尼之后,皮尔希对身边的助手说,不要轻视一个孩子的梦想,也许哪天,你会在普雷托林郡长官邸或者威尼斯总督府看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