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言没穿绣花鞋的右脚对准他的肚子使劲一踹,瞬间把翁墨规踢翻在地,赶紧用袖子蹭掉眼泪,恶狠狠吼道:“滚!别以为你是皇子我就不敢扁你。”
翁墨规愤然起身,但一眼瞧见她只套着白袜的脚,俊朗面上双颊顿时发烫了,又想起些什么,吓得抬起手,以宽大袖子遮住双眼:“快把鞋子穿上。铭天宗怎么会培养出你这样的家伙,真是脸厚过猪皮。”
在铭天宗,都是姑娘同住一屋,自然没在意那么多琐事,莉言师姐们也忘了该多提醒她一些女子应当注意的礼节。懵懂无知的小姑娘看着本该暴跳如雷的男孩儿竟羞成这样,未免感到奇怪和好笑。
莉言晃晃脑袋,本就歪掉的双髻更加凌乱,她也不管,心情大好问:“为什么一定要穿鞋子?”
“你!”翁墨规本来想跳起来大骂的火焰被生生压下去,估摸着那荒山老林来的野丫头还尚不知晓什么叫男女有别,于是干咳一声,解释道:“反、反正就要穿。”
莉言被他结结巴巴的语气给逗乐,破涕为笑:“我偏不穿,除非你给我道歉。”
或许现如今年纪尚小的莉言不觉得有什么,可等到长大后,知晓女子若在男子面前脱下鞋子是为不贞,除非那男子是你夫君的时候,差点就羞得想从岸上跳进莲花池里,这是她做过最后悔最丢人的事情之一。
翁墨规很想冲过去狠狠揍她一顿,可又不敢睁开双眼,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在心里默默安慰好自己一番后,他才不敢情愿开口吱出声:“抱歉……”
莉言扬起细长的眉,故意耍赖道:“听不见呀,你说什么呢?”
“我说对不起,行了吧。”在翁墨规小小的心里面,莉言十分顺利挤掉令自己非常头痛的陈太傅,成功变为他最想亲手砍成两半的眼中钉。
“嗯,穿好了。”
翁墨规气愤地放下袖子,终于敢直视莉言那个野丫头了,但他只看见她盘腿而坐,锦被严严实实遮住了脚,白底蓝缎
绣花的两只鞋子歪七扭八倒在铺了毯子的地上。
“你怎么还不把鞋穿上!”翁墨规吓得脸蛋又飞快红起来,语气却依旧带着生气的意味。
莉言没搭理他,反而认真打量起身下这床,上号梨花木做出的月洞床,无论是一柱一板都雕刻得十分精细,镂空莲花盛开图案甚至可以看见花瓣片片绽放开,莲叶有似玉碟也有似玉盆的,鲤鱼便静止歇息于其中,当真是精品。
被忽略许久的翁墨规忍不住怒吼:“我正在跟你说话,谁允许你走神了!”
师傅曾苦口婆心叮嘱过,别人认真和自己讲话时,最忌讳的便是听者发呆,这实在太没礼貌。莉言如今才悟透这个道理,原来世间真有如此小气的人,于是很贴心地准备掀开被子下来“道歉”。
翁墨规看到她手拉起锦被,眼皮一跳,赶紧改口:“我什么也没说,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是俊杰中的大大俊杰,容忍一个没脑子的野丫头绰?绰?有余!
莉言乐得窝在被窝里,墨色眼眸犹如大师手中刚刚打磨完成的玉石,明亮又剔透,黑眸一转,含着浓浓笑意,问道:“我且问问你,你可知晓铭天宗是干嘛的吗?”
咳咳咳,在宗里待了许多年,师傅只同她大概讲了讲铭天宗的事,无非就是打着祈福的名号吃宫里粮食罢了,至少她是如此认为的。
野丫头就是野丫头,翁墨规不禁露出鄙夷的眼神:“铭天宗可是国宗,除了我父皇和母后外,其他人,哪怕是国师都得让铭天宗三分。”
莉言:“……”为什么自己住了七年的地方这么厉害我都不知道,你一定是在逗我,一定在逗我,对吧。
“啧啧,看你这蠢猪呆滞表情我就知道了。”翁墨规愈发嫌弃起莉言来,“铭天宗除了向神明祈求国运之外,还负责栽培那些人才,确保我大洐江山稳定。可你嘛,估计是哪里弄错了,又笨又呆又傻,哪里像铭天宗的人。”
莉言十分坦然的无视掉那句难听至极的话,且相当有信心的说:“我用两粒活骨丸同你打赌,等到你及冠,我回铭天宗便立马可以成为祭司之一。”
即使不到六皇子及冠莉言就回去也没必要担心,元辰老者作为她背后最大最具有威严的靠山,定舍不得她吃苦。
翁墨规心里此时此刻特别想摔杯子,铭天宗现如今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会培养出野丫头这种人当祭司。
莉言摸摸下巴,思考半晌才问:“那你是怎么认识霓轻的?”按理来说,铭天宗未满十岁的弟子没什么大事是不允许随随便便出宗门的,更别说到长安这个和梧州相距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翁墨规目光挪向窗棂上,哎呀,今日阳光甚好,鸟鸣声甚为动听,某个野丫头真是多管闲事。
莉言不同声响地把被子拉开,男孩儿余光瞥到小姑娘的行为,立马收回目光。
“有一回,我同陈太傅坐的马车从梧州经过,刚好马车出了些问题,我不慎伤到了,霓轻和她师傅正巧在外采药,便顺便只好了我的伤。”翁墨规气得牙痒痒,若不是见她是个女娃子,他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
采药?若没记错,方圆老者基本上并不会离开藏书阁半步啊,而且铭天宗药材齐全,甚少缺少药材导致需要出去外面采的时候。
翁墨规青筋跳起:“喂,木头,你师傅难道没有教过你别人讲话时不许发呆吗?”
莉言诚实点头:“教过呀。”
“那你还发呆。”
小姑娘于是便又傻笑起来:“我不发呆,怎么担得起你叫我木头呢。”
第一次见姑娘家厚脸皮厚到如此无坚不摧的翁墨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