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言,好好听着,以后如果还有人骂你丑八怪之类的话,无论是师兄师弟你都要狠狠扁他们一顿。”二师姐那张眉目尚未长开却仍美丽似娇花的俏脸摆出十分严肃的表情,“别怕,有什么事情,我替你挡,但你绝不可以任人讲你坏话。”
六师姐在旁边给榻上的小姑娘扇风,听罢忍不住啐她:“得啦,你有本事,但也别教坏人啊,那几个刚入门的弟子通通被你打得鼻青脸肿,估摸着今后再不管说莉言丑之类的那些糟心话了。”
小姑娘止不住咯咯咯笑,脸上气色依旧没什么红润:“那如果有人讲我是呆木头呢?”
沉默许久的八师姐端着终于晾凉的药走来,步子甚稳,边走边答道:“你本来就是一木头,人家那么讲,也是对的。”
于是乎,莉言在小小年纪时便被灌输凡是男子,倘若说你丑之类的话,那它不是斯文败类便就是大恶之徒,偶尔会有些是例外,比如那几个师叔和师爷便甚喜欢打趣人,打趣只是开开玩笑,没必要生气。
莉言心里早已有个底,但却咬牙切齿说道:“你要霓轻?自己去找啊,我才不想再你身边待上个五六年,活生生折煞人寿命。”她虽偶尔会犯犯傻,但发起脾气来可就立即伶牙俐齿,无人能挡。
翁墨规额上青筋都快跳起来了,刚想开口就被小姑娘的话打断住:
“哎,您别生气哈,我那话只是随口讲讲,您身为皇子该不会小气至此吧,传出去当心叫世人笑话。啊咧咧,六皇子您脸色好难看,叫太医来看看吧。”
有那么一瞬间,翁墨规想把眼前这个笑得明媚灿烂的小姑娘嘴巴用地上泥巴堵住。
莉言如上好黑玉的眼眸一转,带着丝丝狡黠的意味:“唔,六皇子您生得真好看,真白,我从前照顾的小粉也很您一样喔。”
翁墨规忍下怒意:“小粉?那是什么?”
“猪呗,那种小小的,终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东西呀。”
翁墨规实在忍无可忍:“你居然敢骂我!”他自幼被宠惯,从未受过什么气,就连他的父王也是对他一再退让。
莉言摇头:“没有啊,我说什么了?”
“你骂我是猪。”
“什么呀,我听不清。”莉言满脸懵懂看着他,仿佛自己真没听见似的。
翁墨规已经向卷袖子打人:“你骂我是猪!”
“后面的字听不见。”
他暴跳如雷,张嘴直接道:“我是猪。”
莉言突然绽开更加灿烂的笑容,点头:“诚实之人总有可爱之处。”
自诩聪明一世的六皇子气得差点没背过气来,龇牙咧嘴便想动手先揍莉言几拳,让她晓得皇子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诚然,莉言也不是好欺负的,尽管尚未习武,但在躲拳头这方面上可谓甚有天赋。
二人推打之间,小姑娘先沉不住气,在侧身躲过雨点般密集的拳头后,手忽然撩起裙子,右脚高高抬起,对准六皇子胸口重重一踹,男孩儿自然没想到比他年纪体型都还小的姑娘会突然反击,尚未稳住身子,“哗”的一声巨响,六皇子整个人都飞入池塘里,溅起巨大水花,仿佛大石落水般。
翁墨规在感觉自己踹进水里后,第一反应就是,完了,被个不知名黄毛丫头打败,今日陈太傅肯定要罚他扎马步三个时辰。
时隔许多年后,莉言再想起这件事,往往都要给自己的脚法衷心赞一个,然后摇头晃脑傻笑对着某位早已武功盖世的男子说,你记不记得以前,你都习武多年,还被我踹下水的事,记得吧?记得吧?若忘记了,我再同你好好讲讲。
某位男子在心里暗自吐血,奈何这是事实,只好欲哭无泪哄着那正在闹腾得厉害的姑娘,好好好,我记得很清楚,你是最厉害的,行了吧,小的甘拜下风。
但现在,翁墨规终于从湖里游到岸边,心里却只想赶紧弄死莉言,才刚刚抬起头,却稍稍愣住了。
那个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小姑娘蹲在他面前,两手撑着腮帮子,她皮肤很白,像夏日里刚盛开的粉莲花一般,纯洁无瑕中透出淡淡柔和粉色,发似砚台初磨出的墨,用红绳子规规矩矩梳成双环髻,嘴唇高高扬起,似飞舞在空中的蓬草,划出难以言喻的璀璨弧度,眼眸仿佛夏日里蓝天正午的太阳,很温暖,很……让人挪不开眼睛。
那个小姑娘伸出手,食指点在翁墨规如白玉的额头上,依旧是笑靥如花,她似乎说了什么,但男孩儿却恍惚无觉。
翁墨规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听的一首诗,却忘了,究竟,是谁写的,是谁念的。
忽如一日言满墨,花落肩头谁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