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檀先让小厮去告诉竹青姑娘同意去心净院,接着吩咐其他丫鬟停下手中的活,该休息的就去休息,该做事的去做事,她自己则跑去找那把梅花纸伞,翻了大半天,才在一个箱子里找到。亲自点了两个沉默寡言却手脚麻利的小丫鬟,她才进屋子里给姑娘送些糕点吃,换身新衣裳,顺便梳头发打扮,想总不能让那些不知实情的看见姑娘神情憔悴,所以又抹了把胭脂在姑娘脸上,硬是画出一幅面色红润的容颜。
莉言板着小脸道:“没事画什么妆,怪难受的。”
木檀见她十分难受,哭笑不得答道:“姑娘您方才可又好生看看自己样子,那脸,惨白得跟上了层****般,奴婢见惯了,可旁人看不惯啊,您总不能才刚刚出去就把人吓倒吧。”
“……”莉言认真道,“有什么关系,能被我吓倒是他们的福分。”
“好好好,我的大姑娘,咱们去心净院。”木檀力气也算大的,想都没多想便伸手直接将莉言抱起来,她突然发现,经过这几日又是昏睡又是三顿喝药没吃任何东西,姑娘简直轻得难以想象,她心里突然感觉一阵心疼,从前她刚学着伺候六殿下,什么都不懂被罚不准吃东西,都没姑娘憔悴,“姑娘,您受苦了。”
莉言愣了愣,蓦地笑出声:“我哪里受苦了,左右不过是变轻了些,你别这样,我告诉你,之前我还嫌自己胖呢,现在瘦下来,是好事啊。”说完,用手轻轻拍拍木檀的脑袋,跟哄小孩一样,“我突然觉得啊,你真是太容易感伤,我以前都没有你这样为别人眼红过。”
木檀不好意思笑笑,将姑娘抱出屋子,屋门外面只候着两个小丫鬟,其中一个拿着红梅油纸伞,见姑娘眯起双眸,似乎有些难受,赶紧把伞打开为她遮住太阳。
一行四人安安静静走出蔓娪院,路上偶尔遇到几个小厮或者丫鬟,但他们都只敢低下脑袋恭恭敬敬行礼,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有些胆子稍微大一点点就悄悄抬头飞速瞥了莉言一眼,但后果无非就是加快脚步离开。
快走到心净院时,莉言靠近木檀耳畔边低声道:“看来我可成了母夜叉呢,人见人怕。”
木檀听到这话险些没走稳,最后还是强装镇定稳住步伐,只当没事发生继续向前走去,院门口,竹青已静候多时,见到她们来,安心般松了口气,抿出柔柔笑意上前迎她们。
“听说姑娘近几日愈发爱偷懒了,总是待在屋里打瞌睡。”竹青目光落在莉言消瘦脸上的妆容,明明心里十分不安起来,表面却连眉头也没皱,“今日到外面走走吹吹风,顺便和六殿下说些话,也是极好的。”
木檀笑笑:“竹青姐你可不晓得,姑娘一偷懒,倒苦了我每天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瞎忙乎。”
莉言佯装发怒干咳几声:“说的我好像不给你涨月钱专门克扣你一样,竹青,赶紧让我进去坐吧,否则木檀非要在这里跟你诉苦水。”
竹青赶忙笑着将她领进去,只见铺着青石板的大院子里,少年单单穿了件短打正在打拳,十分专心投入,又是背对着莉言她们,没注意到有其他人走进院子,高泊站在旁边,时不时提醒几句。他听见有脚步声响起,便侧首看向院门口,看见莉言时面上却露出吃惊的表情,但立即飞快掩去了。
莉言在木檀怀中朝高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别惊扰到六皇子打拳,高泊点点头,继续指导拳术。竹青是个机敏的,姑娘不愿出声叨扰,她便权当完全没察觉,乖乖请姑娘坐到之前就备下的美人榻上,又叫丫鬟端来茶点。
莉言半倚着软榻,木檀想起大夫说近几日姑娘身子骨愈发虚弱,便细心为她盖上薄裳,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当,想叫丫鬟打起油纸伞遮太阳。
“好啦木檀,别再忙乎,都说是晒太阳舒活筋骨,那还拿什么油纸伞。”莉言压低声音对她们道,“不过竹青,搬张椅子给我坐就好了,你怎么直接备了榻?当心六殿下怪罪。”
竹青蹲下身子给她递茶,闻言便笑答:“安心吧姑娘,方才奴婢已问过殿下意思,他说自己打拳会打很长时间,姑娘即使等乏了,也可以眯会眼。”
啧啧啧,敢情翁墨规脑袋开窍了?莉言接过茶盏,在心里暗笑,按翁墨规的性子那是绝对没可能的,估摸着是竹青的意思。
太阳暖暖的洒在身子上,明明春日已经过去,但莉言最近总觉得疲累,果然是夏乏冬困,她放下茶盏看了会翁墨规耍拳,一时没忍住,迷迷糊糊睡过去。
竹青和木檀也不敢吵醒姑娘,任由她就这么睡着,竹青将其他丫鬟都遣出去,两人安安静静站在旁边侯着。
翁墨规到现在都没察觉,他近来烦躁,尤其那天他痊愈后得知那个呆木头闭门不出,而且自己还被莫名其妙软禁在院子里,竹青和高泊说什么都不肯松开让自己出门,这两件事压得他都快发怒,但乱发脾气几次后,竹青看自己的目光愈发奇怪,害怕、担忧、哀痛,那些情绪含在她眼眸里,让翁墨规最终忍住发脾气,改成打拳泄愤。
他想到这里,拳脚间的力量越来越重,越来越快,晶莹剔透的汗珠从额头和身子洒落,渐渐打湿了短打,青石板上的石色或深或浅,斑驳不已。
高泊见六皇子练得差不多,便开口阻止道:“殿下,今日就练到这里,请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