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银白剑光掠过莉言双眸,几乎让她忘记了躲避,恰在这时,院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木檀跌跌撞撞跑进来,双手抱着一把崭新的红缨枪,看见姑娘险些被剑划伤时,不禁惶恐尖叫起来。
莉言被这声尖叫唤回神,连忙往后退,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木檀面前夺过红缨枪,抬起头便瞧到屋外满是诧异的奴仆侍卫,心中暗叫不好,赶紧把木檀推出院落,顺道一把将门大力关上。就在此时,剑从背后破空而来,莉言眼皮猛地一跳,匆匆转身,剑足足刺进大门半寸,丝毫没有留情之意。
胸前的玉佩又灼热起来,让莉言不禁打起精神,专心应战。
翁墨规手腕一转,轻轻收回剑,却让大门掉落出好几块大木块,这样还不够,反手挥去,在门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莉言弯腰躲过,趁翁墨规还未来得及收回剑时握紧红缨枪刺去。小姑娘才七岁,力气没那么大,但胜在速度快,枪尖锋利,是开过刃的。翁墨规到底习过武,身手矫健躲过,莉言肯定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凭借感觉用红缨枪向他刺去,奇怪的是,枪几乎都是袭向他的空门。
元辰老者饱读诗书,却也专注武学,许多弟子都想向他请教学上几招,元辰老者并非吝啬狭隘之人,有问必答,哪怕如今年纪大了,依旧会在心情大好时舞剑耍枪,但他却十分坚持不让莉言习武,不禁他一个人反对,其他师叔辈者统统表示她没必要学,女孩子家,安安稳稳读读诗书陶冶情操便够了,也无需担心有人敢欺负,铭天宗的“空迹”不是吃闲饭的,你有事,知会一声,便什么事都解决了。
可是莉言的其他师姐师妹们都要习武,且还把习武立为每日功课,弄得师姐师妹们日日叫苦连天,有些刚入门的弟子不懂事,在背后议论为何只有莉言一个人特别,什么都不必做,她们练武时她在嗑瓜子,她们刻苦学习琴棋书画时她在吃糕点。
当然,这些怨念只敢在私底下偷偷说,被师叔师姐们抓到,是要受罚的。
人家莉言她呆,不代表人家傻,背后那些窃窃私语就算掩饰得再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终究会有几句话穿过墙,飘进她耳朵里。
那时候她虽然不习武也没对功夫有多大兴致,却偏偏会耍红缨枪,还是无师自通,耍几招防身完全没问题,但从未下血本认真学,一是实在没人肯教,二是大家看见她碰见武器就跟看见有鬼缠着她似的,惊吓不已。
小姑娘早已对大家那莫名其妙的紧张看的清清楚楚,可却心里完全不明白,忍了许久,最终还是跑去问她师傅,毕竟问题强忍着,实在容易憋坏人。
彼时天气还很好,莉言寻到一个好时候,待师傅喝了口茶后才委婉稳重问道:“师傅,弟子有一事不明白,您看,习武这件事乃强身健体的好事,整个铭天宗弟子都得学,偏偏弟子例外,咳咳咳,虽然弟子愚钝,然而红缨枪勉勉强强还算得上能看,所以想知道为何师傅不指导一二?”
元辰老者听罢却突然莫名沉默了,这一沉默,就是许久,就到莉言都开始觉得古怪。
半晌,他放下茶杯,伸手轻轻拍拍自己弟子的小脑袋瓜子,缓缓开口道:“阿言,人这辈子,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无法左右,那是天命,你无法阻止也无法参透,届时,最好的法子便是沉默接受。”
“师傅,弟子还是不懂,这话跟弟子和弟子习武有关系吗?”莉言云里雾里懵懂问道。
元辰老者叹了口气:“阿言,师傅不让你习武自然有师傅的道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但至少现在,听师傅的,别习武。”
莉言看见师傅眼里复杂的感情,想了许久,最后乖乖点头。
此后,再未动过红缨枪。
而如今红缨枪在手,莉言却是用它来与六皇子翁墨规兵刃相见,这时间的事真真是奇怪至极。
翁墨规的攻击和防护可谓滴水不漏,进退得益,渐渐占据了上风,好几次长剑都险些将莉言的红缨枪斩断,尽管这样,小姑娘依旧丝毫没有着急或焦虑,压制住心中烦躁同他周旋起。
兵器相互碰撞时发出刺耳尖利的声音,每一枪每一剑,都摩擦出刹那的火花,让旁观者看得心急,持有长剑的翁墨规蓦地皱起眉头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剑速猛然加快,没有再退步,莉言细眉微挑,避过迎面而来的剑,步伐相交,身姿旋转,红缨枪在半空中划出银白的圆圈,直接挡住强硬的剑势,
“哐当”一声,剑被红缨枪的枪头重重打住,震得翁墨规连退几步,偏偏枪此时此刻没有停住,破风袭来,直接袭向他袖子,刺啦的声响响起,这回轮到他的衣袖被划破。莉言赶忙顿住步伐,负手而立,晃动不已红缨枪在身后渐渐恢复稳定。
衣袖掉落在地上,露出翁墨规胳膊上大片大片乌黑的诡异纹路,仿佛暗夜里迂回崎岖的小径般,那些乌黑纹路在他胳膊上越攀越高,一直蔓延到莉言看不见的地方,但定睛细看,纹路更像一只从地狱伸出的尖爪,叫人看着瘆得慌。
纹路暴露在太阳下时,翁墨规身子颤了颤,似乎愣了许久,才抬起头来,那双空荡荡的眼眸终于有些许神采,他的目光落在面前莉言满身伤痕和防备的面容上,瞳孔猛地一缩:“木……木头?这是怎么回事?”声音都是颤抖的。
莉言讶异看着他:“你不记得了?”
“我、我怎么了?”翁墨规不知所措握着剑,在瞥到自己胳膊上的纹路时,神情变得狰狞不已,“为什么它又出来了?为什么?!快找太医,把它弄掉!”
莉言还是满头雾水时,竹青早已即刻冲到翁墨规面前牢牢抱住他,哭腔破口而出,安慰般低声道:“殿下,您冷静些,没事了,什么事都没了,您只是太累了,等您安下心一切都会恢复依旧。”
翁墨规低下头看她,眼眸中的恐惧瞬间消散,反而阴暗起来,长剑哐啷落地,他抬起手似乎要搭上竹青肩膀一般,却突然用力掐住她的脖子,笑容扭曲至极:“你跟他们一样都是谎话连篇,其实都在心里嘲笑,看不起我对吧,难为你们还要摆出奉承的样子,真是不怕恶心。”
竹青脸色刹那间惨白失去血色:“殿、殿下……”
“你说对吧?”翁墨规看向莉言,仍然是那副扭曲的笑容,“你也瞧不起我却仍要待在我身边,惺惺作态,肯定很无法忍受。”
莉言整个人阴沉得比翁墨规还要恐怖:“六皇子,我想,如果您现在说自己错了,我或许不会考虑动手。”
翁墨规全然不在意的说道:“哦?你敢动手我就敢先杀了这个下人,然后再把你杀了。”
“好吧。”莉言慢慢的,慢慢的,绽开一个笑容,在阳光中,笑的无比温柔,“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