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莉言觉得自己整个人心情都愉快放松许多,看今日阳光甚好,便让竹青去取几本书,再摆张湘妃竹扶椅到院子里,打算就这样偷闲过完一天。陈太傅不在,功课什么的,她也早早就完成,是以才能如此悠哉。
竹青端着刚泡好的上等龙井走来,见姑娘书还没翻几页,梅红便神色匆忙匆匆跑来,二话不说赶紧跪在地上。
莉言觉得,今天真是奇妙而又富有惊吓的一天。
竹青柳眉微微皱起,她晓得定是有大事发生,开口问道:“怎地如此慌张,出何事了?你且好好说,莫要吓着姑娘。”
梅红红着眼眶,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急急道:“今儿个玄远大将军请六殿下过去叙话,谁知六殿下一回到心净院,就气得到处打小厮丫鬟,栀绿无意打翻茶杯,快被六殿下打死了,奴婢们拦不住,只好请姑娘去劝劝殿下。姑娘,栀绿还小,不懂事,手脚也还没那么麻利,可她是个好丫头,姑娘您大发慈悲救救她吧。”说完,忙磕了几个响头。
莉言听到后险些把书掉在地上,她素来知道翁墨规脾气乖戾暴躁,可是从未见过他打人,拌嘴拌输后心有不服,平日里总扬言要打她,却也没见翁墨规真动手的,这回听梅红如此一说,未免讶异。
竹青也是吃惊的,六殿下似乎从未发过这样大的火,可总归府里待得久,立马镇定下来,对莉言问道:“姑娘,奴婢服侍六殿下也算有些时日,可否让奴婢且先去看看情况?”
莉言飞快沉思一会儿,点点头,嘱咐道:“去吧,当心些。”她自知有几斤几两,纵然是铭天宗出来的弟子,可六皇子气极了,哪管那么多,还不如让服侍六皇子的竹青去劝。
竹青飞快离开,梅红仍跪在地上哭,莉言拾起掉在脚边的书,合好放在膝头,抬头定定看了一会儿天,眉头皱了皱,突然问梅红:“你想不想救栀绿?”
梅红赶紧点头:“自然,若非如此,奴婢也不敢来打扰姑娘。”
莉言一双眼眸看不出喜怒,她平时遇到棘手事情时,便是如此:“侍卫想来也在阻止六皇子了,你立马去吩咐他们擒住殿下,有什么事我顶着,我稍后就过去。”
梅红磕了几个响头,又踉踉跄跄跑出院子,莉言抬手揉揉眉头,高声将屋里侯着的木檀唤来。
木檀是王府里丫鬟辈分较大的,早已听到六殿下打人,可脸上却丝毫没有多大惧色,只恭恭敬敬行礼,问道:“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你知道六殿下放武器的地方在哪吧?嗯,你去挑一把顺手的红缨枪,待我去六殿下所在的地方,你再送来,明白吗?还有,侍卫长现下是被陈少傅叫出去办事对吧,你找一个信得过的小厮,随便寻个理由将他叫回府里,记得,此事万万不可被府外之人得知,否则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木檀讶异看她:“姑娘这是?”
莉言将书“啪”的一声丢在湘妃竹扶椅里,面色微沉吩咐道:“别担心,天垮了我都没事,你只听我的,保管没事。”
木檀也不敢多说什么劝阻,她第一次见到平日笑得没心没肺的姑娘脸阴沉成这样,似要放手一搏般。
莉言不过七岁,可就如同十九师妹说的那样,铭天宗里小字辈的弟子中,最不该惹的莫过于莉言,她年纪轻轻,总是呆头呆脑,可那又怎样,一旦狠下心做了决定便跟霓轻一般,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陈太傅离府前特意找莉言说了半天话,语重心长同她交代许多琐事,让她照顾六皇子翁墨规,皇家之子难免骄纵,错一步,满盘皆错,莉言虽幼小,此前从未接触过皇室宫规却也明白倘若今日随意发火打下人之事被传出去又是满城风雨,届时天子大怒,连累她这个冠上辅助皇子的小姑娘共赴黄泉,一切都完了。莉言不想死。
此前曾路过翁墨规院子,所以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地方了,然离六皇子院子里仍有些距离时,莉言便听到瓷器碎掉的巨大声响,她身子不禁一颤,咬牙继续赶去。
院门没关大开着,也无小厮护卫看门,莉言心中忐忑面容平静走进去,只见满院的奴婢和护卫都垂首跪在地上不敢吭声,竹青心惊胆跳站在六皇子身边,而一个瞧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丫鬟哭的稀里哗啦,近似崩溃般,双手颤抖将怀里的上好青花瓷器摔在地上。
瓷器碎裂刹那,破碎声惊得院子中人人都把头埋得更低。
翁墨规坐在椅子上,看见后反而立即抬起手来,长剑便搁在小丫鬟的脖子上,他不在意,却满脸不耐烦:“本皇子要听最大声的摔碎声,你这是在藐视本皇子的话吗?”
剑刃锋利,只是停留在小丫鬟栀绿的脖子上片刻即刻有淡淡的血色伤痕显现出来。栀绿泣不成语,早已吓得崩溃,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慌忙跪下来磕头。
翁墨规险恶似的踹了她一脚,没有丝毫怜悯之意,也无半分愧意,理所当然般的模样。
莉言的心顿时冷了三分,好样的啊,平白无故打女子,翁墨规,我看错你了。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沉重心情,莉言终归是走到翁墨规目光圈子内,院子的丫鬟护卫统统松了口气,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一个救命稻草。
谁知翁墨规只看了她一眼,旋即呵斥道:“又是个藐视皇子的,护卫,把她抓起来杖责五百板!”
护卫差点将脸门摔地上。
翁墨规估计没听莉言说过一句话,别打木头桩子,木头也是有感觉的,你打了它,就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
翁墨规,你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