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门前又是传来一道清盈的声音。
日中时分,难得有微风吹过,茶摊旁的老树枝叶晃动,从叶间落下点点碎阳,散落在地上,散落在屋外的桌凳边。
一名年轻女子正站在门外,面容秀美,穿着一身精致素雅的鹅黄色儒袍,头上盘着发髻,望之有如沐春风之意,手执一把刚收拢的折扇,其上隐隐约约能看见用银线绣了个“万”字。
王渊微眯了眯眼,随后,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那年轻女子选了左边一张茶桌坐下,堪堪将那道士和黑衣少年分了开来,这下倒好,此时此刻店内五张茶桌,俱都坐上了客人。
这时,王渊回来正准备给年轻女子倒上一碗凉茶先解解渴。
年轻女子略一打量了王渊,嘴角一莞,“唰”地一下将手中折扇甩将开来,透露出一股与其柔和相貌并不相称的潇洒,玉~齿轻启,微微一笑道:“老丈以前可在沧州城呆过?”
“哎呀,客官好眼力!实不相瞒,王某早年间的确曾在城中做过一些小本生意,最后实在赔得血本无归,才来到这穷乡僻壤开了个茶店,不图富贵,只求安享个晚年!”王渊先是一惊,随后又像遇到老熟人一样,攀谈起来,“怎么,客官以前见过老夫?”
“呵呵,这倒没有,随便一问。”年轻女子温婉气质恢复如初,看了一眼杯中茶水,笑道,“咦,刚才小女子老远就听到了老丈口若悬河之声!难道因小女子的到来,搅了各位的雅兴?老丈你有什么好茶的,只管上来,有什么新奇见闻,尽管讲来才是……”
王渊先是一惊,随后听到要上好茶,立马喜笑颜开,脸上乐开了花,两眼直冒精光道:“好茶?哈哈哈!有!有!有!得了,客官稍等!”
一旁的小厮瞧见他这副仿佛捡到金子的嘴脸,都不禁有些许脸红。
不出一会儿,王渊就提着一精致瓷壶和一细巧茶杯回来,看着卖相倒着实不错,放在了年轻女子桌上,为其斟上。
然后又拽着他那如簧巧舌卖弄起来,“不知客官要听哪一方面的,老朽定当知无不言!”
年轻女子秀首略一思忖,道:“既然要讲,那何必仅仅着眼于‘沧州’,老丈就讲讲‘大虞十三州’吧!”
……
彭玉看着眼前滔滔不绝,舌灿莲花的王渊。
王渊此时所讲的有关“大虞王朝”的见闻都是一些明面上的东西,所以他并不是很感兴趣,除了因为年龄阅历的原因,可能一些涉及江湖秘闻的东西他知道的不如王渊以外,真要说起来,或许他脑中所藏,并不比这王渊少上多少!
倒是对这后来的女子,彭玉却颇为感兴趣,尤其是那折扇中所绣的银边“万”字,彭玉不由得想起了一个流传于乡间野史的书中轶闻。
“大虞十三州”,每一州都有其独到之处。
而其中坐落在大虞东北方向的“灞州”,则是以皇城自居。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是被大虞皇族牢牢掌控,而其余十二州呢,情况却并非如此。
这十二个州,却都或多或少的与江湖势力密切相关,每个州少说也有几十个门派之分,一些龙蛇混杂的州内甚至足有上百个也不稀奇。毕竟,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争斗,就少不了江湖嘛!
明面上皇城麾下的州府管辖大小事务,但这暗地里,可真不好说了,只要不是太过逾越,就是州府也得对当地宗门相敬如宾,不得抚其面子。
灞州皇城,那边对此的态度也颇为耐人寻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为而治,任你打打杀杀,互相吞并,只要不扰乱州内日常事务的展开,就不会插手。
于是,就形成了大虞王朝这种,上面是皇族、州府统辖,下面分岔出无数个门派割据的局面,坊间于是就少不了猜测大虞皇族如此玩味态度的原因,甚至有戏言传出,之所以大虞皇族如此做的原因,盖是因为其中一些不显山不露水的江湖门派竟是一些修真门派在尘世间的据点,甚至当年大虞皇族建国乃至这一千九百多年的升平盛世,也未必没有这些门派的暗中襄助与扶持!
当然,此话实在过于荒唐,只是大家伙儿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在酒足饭饱之后,食客们取而代之相谈甚多的就不是哪个门派最兴旺,哪个占据势力范围最大这类问题了,而是哪个门派身后最有可能隐藏着修真宗门!
除了在大兴佛寺的“渡州”一家独大的“慈光寺”,以及掌控道法昌盛的“泓州”的“正阳宗”外,这银边“万”字所代表的势力,便是那经常被竞相谈论的门派之一了。而其门派所在之地,赫然便是在‘沧州’!
当然,这一切都是人们的臆测,就算这些门派身后并没有什么隐藏靠山,其本身的实力那也是不容小觑的,否则又怎会引起旁人侧目推崇!
“‘溟州’之乱或许是因为地处西北边塞,三教九流俱有,是故门派林立,然而‘沧州之乱’却是不亚于前者,其乱就在于二字——‘逍遥’!古语有云‘少不入沧,老不出湘’,沧州之地重享乐,当地民风自在,声色犬马,酒色财气,应有尽有,是故州中之人,大都放浪形骸之外,其不羁的秉性也不知传出多少佳话韵事。远的不说,就说如今风头正紧的的万大美……”
王渊唾沫横飞,吹胡子瞪眼正说得兴起,一时没管住嘴,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之事,一时语塞,脸上尴尬之色溢于言表。
“呵呵,我与那门派是有些渊源,却也并不是其门中之人,老丈勿要自虑,自便即可。”年轻女子托着杯底,微微呷了一口茶水,柔声莞尔笑道。
“额……呵呵……好说,好说!……这万,万三姑万门主年轻时那也是不让须眉的豪爽女子啊,这个,这个,使一对鸳鸯绣春刀,一套“春雷刀法”硬是将辜负门中师姐的薄情郎——沧州“地榜”排名六十九的“飞羽剑”郭怀厚,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直追到了沧州边界的苍黄山不羁峰,将其须发尽皆剔除,脸上刺下‘薄幸’二字方才饶其性命!”
然而王渊并没有说的是,这剔其毛发,可是连着头皮一起剃掉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