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前日已将各色物件陆续运出城外,这里所余也并不甚多,只他二人随身之物罢了。饶是如此,也装了好几马车,凤翔等却俱骑马而去。
待送了她回来,水溶和北静太妃说了,便独自送黛玉回府。因见黛玉闷闷不乐,水溶知她与凤翔姐妹情深,如今一朝离别,倒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便打叠起千般精神将各种趣事说给她听。
黛玉见他用心良苦,也不好再苦着脸,便笑道:“你们男人真真是无情无义,姐姐和你一起学艺那么些日子,如今她走了,也不见难过。”
“这可冤枉我了。”水溶嬉笑着道:“我这不是怕你不高兴嘛。”
“这可奇了,好好的我不高兴做什么?”黛玉不解地问道。
水溶忙道:“哦,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的娘子这样大度。既这样,要不娶上三两个小妾放在房里,便是你今后容不得她们,我再打发出去便是。只是偶然夜深人静时候拿着她们旧物看看,再想想便是。”
“你敢!”黛玉气道。
“不是你让我有情有义吗?”水溶一脸无辜地道。
“这能一样吗!”黛玉有些恼怒地说:“你和姐姐是兄妹,妹妹走了,哥哥想想她有什么不应该。至于那些姬妾,哼,我可没那么大度。”
水溶嬉笑着,故意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原来我的娘子是个小醋坛子。哎,真可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凤翔那丫头待久了,原先那个温柔似水的娘子也成了只母老虎!”
“你……”黛玉一时气结,抬眼一看,水溶却一脸调笑的模样,这才晓得他是在逗自己呢,不由气道:“你又欺负我了。谁是你娘子,你娘子又是谁?我怎么没看见!”
“你再跑不掉的。”水溶一把抓住黛玉的手:“今生今世我可跟定你了。”
“好没脸的话。”黛玉用力挣脱他的手,将头扭到一旁,脸上却泛起一朵红云。
自凤翔走后,黛玉也少了个人说话,除了偶往贾母这边来,日日便只在郡主府中,也难得出门。水溶虽然朝中事务繁杂,却也三二日便要来这里看看这才放心。倒是探春、惜春等时时来黛玉这里坐坐,倒也解了她不少愁闷。宝钗期间也来过两次,因见黛玉只是淡淡的,故也不再来。只是往外跑得更频繁了些。
这日晚间,水溶过来,见黛玉懒懒的歪在床上,便在火笼上一边取暖一边道:“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今儿没出去?”
黛玉见她来了,这才缓缓坐起来:“今儿和三妹妹她们赏了一日梅花,有些累,我也懒怠得动了。”
水溶忙关切地道:“可是着凉了?”一边过来试了试她额头又说:“还好。如今越发冷了,少出去些吧。”
黛玉嘟着小嘴,使着小性儿道:“我不过就出去了这么一着你又来说我。既这样,从今往后我就不出去了。天天只坐在屋里等你来,这样你可满意了?”
“你看看,又生气了不是。”水溶在她床前坐下宠溺地道:“我也不是说你不能出去,只是真要出去也该多添些衣服啊。回头着了凉可不是好玩的。”
看黛玉依旧在那里生气,水溶想了想道:“你猜我今儿在外头看见谁了?”
黛玉没好气地道:“你成天在外头跑,见的人那还少啊,我哪知道你碰着谁?不会是原先的旧相识吧!”
“冤枉啊,我从十来岁见过你开始就没正眼看过别的女子,哪来的什么旧相识!”水溶连忙喊冤。
“好了,好了。你是天下第一情圣,这好了吧,王爷!”黛玉挕揄道。
“这是自然。”水溶却不以为怪,反有些沾沾自喜,又道:“你知道吗,我今儿同卫若兰在外头走时,竟看见贾府上的那位宝二奶奶!”
“她?你不会看错吧?”黛玉有些奇怪地道。
“不会错的。况且就算我看错了,卫将军能看错吗?他和贾府可是世交,和那贾宝玉交情又好。”水溶道。
“你和他交情不是也很好吗?”黛玉道:“从前是谁三天两头的请贾府二爷?”
水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那不是为了多知道你的消息吗。”
“好不要脸。”黛玉笑骂着,心内却是甜甜的。“奇怪,你在哪里碰上她的?”
水溶道:“我在城里一家有名的瑞芙祥看见。她一来就被掌柜让到后头去了。”
“是吗?”或许那是她家的产业也未可知。”黛玉淡淡地道。
“怎么可能!”水溶忙道:“那里可是家百年老店,东家姓赵,却不是薛家的。”
黛玉奇道:“那或许她是去买东西?”
水溶忙道:“你别乱猜了,我告诉你吧。我后来问了掌柜,掌柜说只知道是忠顺王府的爱姬。”
“忠顺王府的爱姬?不会吧,必是你们看错了。要不,便是你故意说来哄我的。”黛玉却只不信。
水溶忙道:“再不骗你了。不信你去问若兰去。”
“好端端的我问他做什么?”黛玉却又红了脸,“我们只说她做什么?也不论她是不是真是宝姑娘,横竖与我们不相干的。”
水溶点头道:“这话说得也是。我们如今也不说她,倒是说说我们自己的事吧。”说着便又捱近了些:“昨儿我问了母妃,母妃说已经将我们的日子定了。因如今岁末,天也冷了些,况又没有什么好日子。如今只将日子选在明年三月初三。只等明年开春后就下定呢。这会子你可放心了吧。”
黛玉原还怔怔听着,后来见他来问着自己,不由红着脸道:“你又胡说了,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便又随手拿起一册书来,却哪里看得下去,心中又惊又喜,乱哄哄的。
水溶也不理她,便往外头来,叫了彩卉、紫鹃等过来,道:“你们如今也好生预备着,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紫鹃等乍听还未反应过来,还是青萧灵动,忙问:“这么说姑娘和王爷的婚期定了?”
水溶点点头,嘴角却溢出了笑容。“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一时间紫鹃等连忙跪下贺喜。
“起来吧,回头都有赏。”水溶笑道。“对了,玉儿害羞,你们别只闹她。还有,如今还没正式放定,你们也别到处乱嚷。”水溶不放心地交代道。
“知道了,王爷。还有什么要交代的?”紫鹃等笑着答应着。
“暂时没有了。”水溶一本正经地道:“你们进去侍候姑娘吧,我到外头走走就回来。”说着便往外头来。
紫鹃等便要往黛玉这里来,隔着帘子却见黛玉头朝里歪着,好象丝毫未听到外头动静似的,不由都相视一笑。青萧推了推紫鹃,悄悄道:“你进去吧。”
彩卉、雪雁也道:“是啊,你最知道姑娘的心思了,还是你进去吧。”说着便将她推了进去。
紫鹃无奈,回头瞪了瞪她们几个,只得走到黛玉跟前。彩卉等却捂着嘴悄悄笑了。
紫鹃见黛玉手上拿着本书,脸上却是菲红,便轻轻笑道:“姑娘书拿倒了!”
黛玉一惊,忙道:“是吗!”说着便要将书换过来。一看紫鹃却正在抿着嘴笑,这才知道她是逗自己呢。便红着脸嗔道:“你也来笑我。”
紫鹃笑道:“我看姑娘的心思今儿可不在书里呢!”
黛玉却不理她,只是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今儿早起我就见一只喜鹊在外头叫个不停,人来了也不飞去。果然姑娘喜事就定了。”紫鹃说着仔细看着黛玉,又道:“姑娘今日连眉梢也带着笑意了。”
黛玉听她这样打趣自己,连忙放下手中的书,便要来打她。
紫鹃笑吟吟地拦住黛玉,道:“姑娘仔细手疼。”
“你再不学好,成天只跟着她们学得越发贫嘴。再这样,当心我可不要你了。”黛玉骂道。
紫鹃却不以为意,笑着道:“姑娘先别生气,我还有正经事呢。”见黛玉在听,便又道:“如今算来离正日子也不过三、四个月光景。虽说王爷那边各色物件都会预备下。只是我们这里也要准备些才是。特别是姑娘的那天的穿戴,越发要用些心思。依我看,姑娘的针线别说是在这府里,便是京城也没几人能强过姑娘。从前姑娘成天做些针线送给别人,如今轮到自己了,当然更不能差了。我想着,若是嫁衣一件刺绣下来也太繁杂了,不如姑娘得空就将盖头用金线绣上些图案,又显工夫,到了那天又能让大伙看见,姑娘看如何?”
黛玉含羞点点头。“我来替姑娘挑花样。”青萧在外头听着,忍不住跑进来道。
“你这丫头,吓了我一跳。”紫鹃笑骂道。彩卉等也都进来,一齐给黛玉跪下贺喜。
却说水溶因在屋里恐黛玉一时太过害羞,便往园子里来。因前日下了场大雪,这里竟是粉雕玉砌的一片冰雪世界,衬着苍翠的松柏、娇艳的梅花,分外美丽。水溶难得有这闲工夫,倒是驻足看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