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慕是个浅睡者,房间里有嘈杂的声音以及窗外耀眼的阳光晒到床头,他都会被影响到,以致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忍受不了也只好起床。
“盲目,帮我拉一下窗帘。”愧慕坐起身来伸懒腰。
窗台上方的滑轮滚动,左右帘相闭合,阳光消失在卧室。愧慕深深打了个哈欠,根本就提不起精神,他清楚自己严重缺乏睡眠。
“盲目,你都不用睡觉吗?”
“嘿嘿,我跟你们人类不同。我一旦睡过去,就再也不会醒过来。”
“意思是说你不会睡觉咯?”
“当然。”
愧慕吁了一口气,简直是怀着羡慕的眼光看着盲目:“还真好呢,不用像我这些讨厌睡觉的人一样,忍受人体生理上精神上的折磨。”
“哦?愧慕你不喜欢睡觉?”
“不喜欢。如果可以不睡觉,我能花更多时间在我理想事业上。”愧慕离开床,找便服更去睡衣。
“你的理想事业?”盲目咧了咧嘴。
“比如说这个。”愧慕在整理好衣柜的同时,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展现出里面那颗钻石---———南非之星。
盲目定睛望向盒子:“昨晚的南非之星?你什么时候弄到的?”
“今天凌晨,轻而易举的拿到手。”愧慕嘴角上扬。
“你昨晚不是有去晚会吗?难道就不怕引起警方的怀疑?”
“为什么要怕?这正是一个大好机会让我得到南非之星。”愧慕边说边拿起遥控打开房间里的电视。
“不过,这次确实要感谢那个叫杰克的盗窃团体,他们的出现不但模糊警方的判案,还给了我盗窃南非之星的机会。”
“如果没有杰克盗窃团体的出现,估计我昨天晚上真的只有看着、忍着的份儿。”愧慕庆幸道,遥控的按动促使电视机快速地转频道。
“嘿嘿。”
电视频道调至晨间新闻的时候停下,愧慕找到他想要看的内容。
“发生在昨天晚上温氏集团钻石晚会的人质劫持事件,现在有最新的情况跟进。”画面里迅速转到现场的直播。
可以看到劫持事件已经告一段落,警方人员迅速地在做好收尾工作,本台记者借着自己的讲述引入,找到了相关的负责人进行采访。
“你好警长,请问在这次的人质劫持事件中,人质是否已成功安全解救出来了呢?”
一个中年警长带着官方的语言回答道:“是的,我们警方成功把人质安全地解救出来。”
“请问在这次的劫持事件中有人员伤亡吗?”
“在营救人质过程中,我们击毙了犯罪团体的两名成员。以及我们的一位同事不幸在枪战中肩部中弹,并没有生命危险。”
虽然新闻记者还接着问,但愧慕把电视关了:“那个颜寒挺难缠的,本以为杰克盗窃团能解决他。”
“他是你头号对手哦。”盲目感到很有趣。
“我承认他确实是个非一般人物。他有两次对我发出主动进攻了,而且还有一次‘将我一军’,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败在他手里。”愧慕回顾颜寒审问他的情形,现在还历历在目。
“说不定,你迟早有一天败在他手里哦。”
“呵呵,你说的是挺有道理的,我一直犯案,他就穷追不舍,所以我才希望他能命丧昨天晚上的事件当中。”
“结果不能如你所愿。”盲目很久没有持续兴奋。
愧慕移步卫生间洗刷:“这样你就有好戏看啦。”
“嘿嘿。最后你会自己动手杀了颜寒吗?”
愧慕拿起牙刷愣了愣:“呵,我才不会弄脏自己的手,我又不是杀人犯。不过,我并不保证他不会死在某些人的手里。”话语里头意味深长。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在今天凌晨就把南非之星盗过来吗?”
“为什么?”
“很简单,如果我运气再好一点,盗南非之星的时机正好是他们跟杰克盗窃团劫持谈判的话。南非之星消失会引起杰克一方人的情绪激动跟怀疑心加重。人在又激动又怀疑的时候自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咯。”愧慕洗好脸,阴森道。
“噢,你想要借别人的手除掉颜寒。”盲目恍然大悟。
愧慕笑了笑:“当然这理由是其中之一,我还在处理我的嫌疑度。”
“嫌疑度?”
“哦,这是我自己的拟词。怎么说呢,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跟怀疑总是积累而成的,打个比喻说,你这个人我今天才认识,我没可能完全的信任你;你这个人平时老老实实地做事,我没可能因他人一句话而全面地怀疑你。”
“同样的道理,嫌疑也是积累而成的。我之前一直给警方的印象是‘我去过的珠宝展都被盗了’,现在我却因为警察的紧逼放弃南非之星。警方不会清除对我的嫌疑,反而会加深。下次我再作案的时候就麻烦了,我避免不了要到现场取照的限制。警方只要再用几次的案件录像对比,一目了然,有警察跟你的时候不作案,没警察跟时就作案。”
“到时候我是永远没法洗清嫌疑,无止休地跟警方纠缠。”愧慕心思周密。
“厉害,愧慕你的心思很细密。”盲目看着他准备吃早餐的样子。
愧慕得意道:“那当然。”
他喝两口牛奶,话题一转道:“对了,盲目,你得给我去换一下钞票。”
盲目有点不爽:“我讨厌这个。”
“拜托了盲目,这件事非得你帮忙,目前我还没有办法能毫不留下痕迹地在黑市中用珠宝换钱。”愧慕说,“你是我们这场较量中能使场面局势平衡的‘砝码’”。
“噢,这样啊。”盲目用手搔搔脑袋。
愧慕两眼发光跟盲目对望,两唇展开深含笑意道:“我其实跟你一样,对于我的理想事业、理想王国,我也是一颗重要的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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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寒受的枪伤并没有威胁到生命危险,子弹穿过他左肩腋下旁并没有伤到骨头,经过一天住院修养,精神恢复了许多。专案组同事们先后来探访他病情,还有其他组的警员过来录口供,他都按事发的实情一一说了出来。然而,这些人过后就再也没有人来看他。
颜寒申请当天晚上出院,由于他行动没有任何问题,所以院方没有强求留下,办好手续后,他就换好衣服收拾好东西独自一人离开。大城市或冷或暖,颜寒没有半点感受,当人们在努力摆脱孤独的时候,他习惯了拥有这份没人关心没人理睬的沉静。与事物格格不入的感觉,就好像是充当着是非的旁观者,他能做到“旁观者清”的情景,却没法获得一颗感受温暖的心,没多少人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他也从来没有述说过自己的故事。
“咔”钥匙扭开门锁,颜寒回到自己租用的住处,房间内的陈设极其简单,家具屈指可数,一台电视、电脑、办公桌、冰箱、沙发和床,没有多余的。他关上门后,找沙发摊坐下。
此刻他脑海里盘旋的还是案子里的细节:愧慕,我目前遇到过最难缠的对手,完美作案,完美处理嫌疑,完美的运气,害我真有点怀疑愧慕不是罪犯了呢。可是,愧慕忘记———不,应该说愧慕不懂警方的推理的构架,建立推理构架的最底层“地基”是动机与利益关系。
颜寒莞尔一笑,耐不住上眼皮的沉重,在沙发上入睡,他实在是有点疲惫和伤痛。
第二天清晨,手机铃声把颜寒吵醒,他带着朦胧睡眼坐起来,搔搔头发,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是陶越,颜寒接上电话:“喂,陶前辈,找我有什么事吗?”
“喂,阿寒你申请出院了?”
“恩。”
“为什么没告诉我们一声?”
“哦,因为……昨天出院时比较晚,所以就不打扰到大家。”
“是这样子啊,你可以随时打我电话,反正我也是个暂没家室的人,如果有什么事能帮上忙的话,请不要太客气,大家都是一伙人。”陶越真诚道。
“谢谢,我还好,谢谢你的关心。”
“嘿嘿,哪里,哪里。”陶越说,“还有一件事是,领导那边下来命令,让你暂时———休一段假。”
“一段假期是吗?”颜寒很理智地看待这句话,他知道陶越不过是个中间人,上级下的命令多半也是顺水推舟,真正的原因还在于,那天晚上南非之星在他手里莫名消失。
最近案情逼的那么紧,上级们有怀疑跟猜测不全无道理。可是,他们没法查到我的来历资料的话,会不会怀疑愈来愈深?颜寒一片愁恼。
“恩。”陶越的声音低沉。
“好的,我会尽快恢复,然后归队。”颜寒假装没表现出半点负面情绪。
“好好养伤,我们等你。”
“OK。”相续挂机之后,颜寒继续坐在安静的客厅里。
他呆呆地望向地板,甚至不想找什么安慰自己的话语。他清楚过分孤独的人,不畏惧举足无措的时候,怕就怕在手头上的东西戛然而止。
“呼”深呼吸是颜寒习惯的排压方式:“先吃点东西吧。”他自言自语。洗刷过后颜寒从冰箱里拿出吃的加热,他把电视的音量调到较大,让空旷的房间多少能有点声音。
颜寒边吃边转换频道,他平时并没留意什么节目,现在闲下来看电视只能是不停地转台,没法找到合适观赏的节目。
突然一则紧急新闻,颜寒停住换台。
记者以现场直播的采访形式,只见一名女记者手拿麦克风不停地说:“大家看到我们现在东城远郊的一个贫困小村落里为大家做现场直播。从今天早上起在这个村落的上空发生了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据当地目击居民的讲述,天空上不可思议地掉下一张张面值一百元的红色人民币来,数量十分之庞大,人民币就像下雨一样掉下来,引起当地居民疯狂地捡取。
“好像这样的天降横财现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是在一个月前的……”
颜寒盯着电视屏幕停住吃东西的嘴。
“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呢?这些人民币又是哪里来的?这一个个问题都是未解之谜……”本台记者孜孜不倦地讲述。
颜寒心里清楚,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还会有谁———是愧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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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愧慕在商业中心的大屏幕看着直播情况,心里按捺不住地窃喜,享受这种劫富济贫的盛誉感。
真想看到警方的人看这条新闻的心情呢,愧慕沾沾自喜。
新闻的播报周围市民停住脚步围聚过来看,不少人对此表达自己看法。
“怎么在市区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真羡慕。”
“能天天捡到钱,我就不工作了。”
“唉,又是什么企业的炒作吧,真搞不懂他们有钱人。”
“我也好想要这些钱。”
…………
愧慕惟独听见一个小女生说:“真好,这些贫民有可以摆脱贫困了。”
与愧慕预料的反应声相差甚远,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们完全不懂劫富济贫的含义。他要表达的是:将社会分配不均的情况解决,创造出贫富平等的理想社会王国。为什么没有人对我理想的赞同?为什么大家都只想到自己?愧慕陷入慌乱。
新闻一结束,所有停住的人们恢复自己该做的事情,该去的地方。愧慕一脸失落感。
“我完成咯。”盲目不知觉中出现在愧慕背后。“愧慕,你好像有点不开心哦。”
“噢……没事,我只是……只是感觉这次散发的数量还不够吧。”
“是吗?你散发的钱够那个村庄所有人民两年的费用了。”
“噢……是这样子吗?那我们还是先走吧。”愧慕不想让盲目自己的信念动摇。
“你真会是他们这些贫民心目中伟大的一个人物呢。他们好像还有什么祭拜你的仪式。”盲目笑道。
愧慕干干冷冷笑着,思绪还在刚刚那件事里:“呵呵。”
他们俩边走边说,盲目就似有无数说不完的话题,无数打趣愧慕的问题。来到愧承志的报社大厦,他们两到停车场等愧慕父亲下班回家的顺风车。
“愧慕你今天有点不妥。”盲目能察觉到愧慕支支吾吾,对平时他感兴趣的话题丝毫提不起精神来。
“唉”愧慕叹了口气停下来说:“盲目,如果有个人完全不懂你意思,你会这么样?”
“欸?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我会……我会给那人解释清楚吧。”
“但如果是一群人呢。”
“那就让他们都知道你在想什么。”
愧慕望了望盲目那怪诞的笑容,更是心情不好。或许人就是这样子的吧,没有人会对于自己生活之外的事情加以高瞩目度关注跟费时间的理解,人类太忙啦,多数活在自己的思维方式里。
“愧慕,一直有人跟着你哦。”
愧慕听闻盲目的这句话,恍然回过神来悄悄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进来停车场后。”
愧慕瞄了眼背后,有一个人就坦荡荡地站在自己身后十米外。
“原来是颜警长啊。一直跟着我有什么事么?”
“想跟你聊两句。”颜寒用右手指着外面咖啡厅。
愧慕与他四目相对,他很严肃的样子:“可以。”
两人找位置坐下,各点各饮品。颜寒注视着愧慕一举一动,愧慕感到浑身不自在。
“没想到颜警长这么忙也来找我啊。不会又怀疑我是罪犯吧?”愧慕一副心胸坦荡的样子。
“没有,只是最近我在休假,想起邀请愧先生参加的晚会又出了状况,所以特地亲自来说声抱歉。”
“噢,晚会的事请不要放在心上。那天晚上我确实看到很多学到很多,要感谢颜警长你都还来不及呢。”愧慕话中有话。
颜寒喝了口红茶,话题一转道:“你有看今天早上的新闻吗?小村庄天降横财这事。”
“哦……刚刚就看到大屏幕的报道。”果然这家伙来试探我,愧慕想到。
“我很想问问你,你是怎么看待贫民区散钱这件事?”
恰巧正中愧慕下怀,他装作淡然呷口杯子里的咖啡:“唔……不管是企业的炒作也好,还是有人行侠仗义把,我觉得只要那些钱落实到贫民家家户户,我认为是件好事。”
“哦?如果这笔钱来路不正当呢?”颜寒审视道。
愧慕早知道到会有这样的问题,按想好的思路道“这钱的来路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但钱的去路我看到了,它能帮助到有需要的人,又何尝不是好事呢?”
颜寒闻话后放下水杯,抱胸靠到椅子上:“呵呵,你确定是帮?说不定这笔钱是,取的时候不正当,害别人物主伤心,用的时候滥于好心,解决的只是表层需要,没法把问题‘根除’,却滋生了一群过分依赖社会帮助的懒虫。”
愧慕听完心脏像是狠狠被人敲上一击,他双目失神地回想刚刚大屏幕下观众们的说话。
“听我说,世上是不会有人在意什么劫富济贫、个人英雄主义的,人类只会在各自的生活圈里打转,其他事情多半是看一看,笑一笑就忘记了。”颜寒盯着失神的愧慕,续道。
“那么说你有‘根治’的方法咯?我倒是想听听。”愧慕不甘示弱。
“我有‘根治’方法的话,我就不用只是个小小的警察了。”
“切,你今天找我的目的是给我说些莫名其妙的大道理咯。”愧慕不屑道。
颜寒继续啜口红茶:“如果你没打算收手。我希望你把南非之星留下,我有一天会取回去。”
“哼,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愧慕拿上自己的东西,起身要去结账。
“我理解你,因为我也曾经有过这样幼稚的时候。”颜寒看着他的离去。
愧慕简直是恼火,他今天看到的颜寒实在是太嚣张。
“看着吧,盲目,我总有一天打倒颜寒。”
盲目默默随在后面感到热血澎湃。
最后颜寒把自己的账也结了,离开咖啡厅,行走在茫茫人海当中。他跟愧慕谈话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激怒愧慕,让愧慕先留住南非之星来跟他赌气。
对于何时才能复职,才是颜寒现在要烦恼的。他还真不清楚,上级会查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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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年老的警长在办公桌上翻动关于颜寒的资料,文件夹统集起来共三页纸,寥寥可数的几行字,什么都看不出来。他都不敢相信,警局里面居然有这么神秘的人物,除了姓名性别年龄外就什么都查不到。这很难不让人起疑心。
老警长吁了口气。应接的是一名警员敲门进来。
“进来吧。”
进来的警员把资料递上:“这是温绿依的口供。她说确实有看到南非之星是凭空消失的,颜寒没有偷盗。”
老警员仔细翻看递过来的文件后,对于整件事件的分析更加混乱了。
“好吧,你先出去吧。”
看年轻警员出去后,老警长陷入一片沉思:看来颜寒这人还有待考证。虽然有温绿依的口供证实他清白,不过,颜寒的来路太奇怪了,先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老警长甚至冒出更可怕的分析,这颜寒会不会是混进来的卧底?‘无影神偷’的猖獗会不会是我们内部人搞的鬼?
他没法分辨面前的是个大漩涡,还是答案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