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的牙齿一张一翕,看似悠闲,又看似警惕。
奈尔斯咬紧牙关盯着那只白狼,闪动的寒光直直地穿越过阴森无比的空气,投射到前方。奈尔斯与利兰德屏息凝神。
利兰德曾经与父亲一起猎过鹿,但是从没有狼成为他的箭下之物。
他并不清楚狼的习性与性格特点,如果他把箭射出去,以他从小被父亲磨练的箭法,那只箭一定会射中狼的腰部,但是,如果那只箭不能穿透它的身体,使那只白狼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他们将会无功而返。并且,通过箭射出的方向,狼灵敏的嗅觉会一举找到他们。赤裸裸的武器没有办法同时对付十多只狼。
狼群从北边而来,它们刚刚猎到了一只雄麝鹿,很快瓜分并将麝鹿的血肉一扫而空,它们已经饱餐一顿。
奈尔斯用足了全身的力气,把它们集中在自己的手腕与手指上。细而韧的弦在他的指腹上勒出一道明显的痕迹。紧绷着的弦与神经让他逐渐感受不到通过手指传达到大脑的疼痛。
最后他坚定意志。突然感到一股麻痹感在他的大脑中来回穿行。
他突然转移了目标,把箭对向居于队尾的一只未成年的狼。从那只小狼柔软的毛皮就能一眼看出,它柔弱又没有什么经验,它甚至年轻到没有能力去猎食。
利兰德看见奈尔斯的转变动作,背后不禁出了一层冷汗,感到那只小狼好像厌恶般地盯着他们。而小狼其实根本没有注意到针对着它的箭镞。
奈尔斯向下一瞥——利兰德比刚才蹲得更低了些。这个时候可不能掉链子,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奈尔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觉得利兰德有些优柔寡断,与基尔默家族骁勇的形象没有任何相同之处。但是这一刻,他倒宁愿相信利兰德不是胆寒,而是心善,会在这件事情上理解他,因为他身边没有其他可信之人。
“噌——”真实又有力的声音随着箭一同射出。
箭最后穿透了小狼的一条前肢,分毫不差。小狼呜咽着发出一声惨叫,重心不稳倒了下去。它的四肢张开,像网似的无力张在地上。
几只狼前去查看小狼的情况,它们面面相觑,好像低声交谈了几句般,最后缓缓地回到狼群,任谁也看得明白——他们放弃了挽救自己的伙伴。行动不便的狼,在群中只能是累赘与废物。小狼“呜呜”地叫着,像是在苦苦哀求它们。它们一个也不回头。这箭说明这附近有人类或是其他什么的,总之携带武器。它们不能因为它而冒这个险。小狼与族群,这个选择题并不艰难。
奈尔斯认为时机到了。但是,还有一只狼趴在小狼面前。她温和地用舌头****着小狼的头,恋恋不舍的眼神中有流不尽的哀伤。那是小狼的母亲。
但最后,那匹母狼还是狠下心回到了族群的队伍中。
等到雪原再也见不到狼群的踪迹,奈尔斯与利兰德从针叶林中走出来。
奈尔斯心中滋味难以形容。他认真地看着那匹小狼,它还没有死亡,只是因为被抛弃而垂下耳朵。奈尔斯最后还是决绝地对利兰德说:“杀了它。”
利兰德的动作完全僵住,握住剑的手也变得不那么灵活。
“杀了它!你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吗?它留在这里是死,你杀了它也是死,没有一个,你自己选。”奈尔斯呵斥着命令道。
但是说到最后,奈尔斯明显感到了自己的牙齿在发抖,声音也有些弱。
利兰德缓缓从剑鞘中拔出剑,剑有些重,他的头也很重。这种感觉令他非常不好受,他有些想要呕吐。
就在他把剑对着小狼的那一刻,奈尔斯突然大声对利兰德叫了起来。
然后他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小心”二字。一只狼猛地扑到利兰德的身上,出其不意的攻击让利兰德毫无防备,他立刻摔到了雪地上。一股疼痛传来,他的大脑有些迷糊,视线在片刻间也有些不清晰。唯一能自卫的剑也被惯力甩出了几米远。
这匹狼有些暴戾。它好像是要把利兰德碎尸万段一般,猛烈又毫无目的地攻击着,尖利的爪子一下子抓破了利兰德的袖子,若不是衣服很厚实,恐怕他又要血流如注了。利兰德本能地想要击退这匹狼,但是他的精神却让他有些颓废,他一遍遍地回想着从前嗜仆协会里格斗台上的场景,但是头痛袭来,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他想要输出那套动作,却感觉浑身无力,身体疲软。
奈尔斯越来越觉得危险,他立刻捡起那把剑。
狼把嘴部伸向利兰德的脖颈,想要用它引以为傲的牙齿穿透利兰德的血管。
利兰德以为他的一生要就此结束了。但过了很久,他都还能听见自己因为恐惧而快速鼓动的心跳声。自己,还活着啊。
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滴着血的剑刃。那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又像是摸过洛芬后手指上留下的味道。利兰德感觉腰间有什么东西压着,起身一看,那匹狼正趴在他的腰上,一动不动。黑色的毛皮上可以隐隐看出红色的血迹。
他又抬头期望奈尔斯。奈尔斯的手上也沾染上了血。利兰德知道那是狼血,也明白了,奈尔斯毫不犹豫地杀了那只狼,救了他的性命。
可他猛吸了一口凉气,轻轻推开狼的躯体。狼的眼睛还圆鼓鼓地睁着,眼中的愤怒毫不遮掩地朝向利兰德。白色的斗篷内衬也染上了狼血,格外醒目。
奈尔斯一把扔掉利兰德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