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又到底是什么?”她胸口那奇异的感觉愈发强烈,搅得她无法心安。
“是祭祀用的东西呀。”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出,代替帝喾解答了她的疑问。
“祭祀?”她怔了怔,抬头却见到一名相貌英俊的将士从地汇殿里笑着走出,而当她意识到将士在笑的是什么时,脸顿时一红,从帝喾怀里挣脱了出来。
苏吴?帝喾也惊了一下,可当他捕捉到苏吴使来的神秘眼色时,心里的石头缓缓放了下去。
“过几日,便是先王的十年忌辰,这水晶棺,便是卜师们做法的道具之一。”苏吴笑着说道,“怎么,娘娘在了国王宫呆了那么多年,连这个也没见过么?”
“我……”千予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或许千凝见过,或许雾华见过,可是她自己……的确是不知道。
见到她尴尬的神色,帝喾急忙用手挡在唇前,好让她无法发现他的忍俊不禁。而他心里,更是在暗笑,这个苏吴,还真够毒舌的,见一个损一个。
可似乎苏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见到她说不出话来,反而咂起嘴,“啧啧,连这个都不知道,娘娘您以后真的还打算在羲王宫里混么?有时间来这里查陛下的班,还不如多花点时间想想如何替陛下分忧吧!”
“你说谁想在这里混啊!”千予被这轻蔑的话激怒了,学涂涂一般叉腰回敬道,“我巴不得早点走!”
说罢,她一跺脚就朝远处跑去了了可恶,她果真不该来这里的,搞得就像她很在乎那****狂一样!
“苏吴,话说得过分了。”见她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帝喾拧着眉训斥道,移步要将她追回来。
“是啊,陛下您赶紧去追吧,万一真跑掉了卑职会很愧疚的。”苏吴说道,可那笑容满面的脸上哪里见得到丝毫愧疚,反倒是,在帝喾刚奔出几步时,他还调侃式地发出一句,“不过卑职没想到,原来陛下您也会有不知如何圆谎的时候,还真是让卑职大开眼界。”
帝喾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便又继续朝那抹倩影追去。
大开眼界的人,又何止苏吴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如何不知所措的时候。
遇上她之前,他觉得“帝喾”无所不能,可遇上她之后,他却发现,他什么也应付不来,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足以让他手忙脚乱,光是琢磨她的心思,琢磨如何让她开心,已足以耗去他所有心神,让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
他不喜欢被束缚,不喜欢被打乱计划,可是现在,这种慌乱而忙碌的感觉,却让他觉得……很幸福。
“别生气了。”终于,他一步上前,将她再次拥在怀里,俯身温柔亲吻她的眉眼,直到吻平了她紧蹙的眉心,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唇移开,“苏吴……是在说笑呢。”
“我当然知道他是说笑。”她本想推开他,可现在却忍不住依恋他身上的温度,她将头倚在他的胸前,声音低柔,“可是……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留在羲王宫,替帝喾分忧,这些事,原本都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可现在,她却介意起来,这点……让她不知所措。
“凝儿……”忽然,脸颊被人轻轻托起,她抬起眼,却整个人跌入他如碧潭般深邃的眼眸,帝喾望着她,神色里竟带着掩不住的哀伤,“难道,你到现在……都还想着要逃走么?”
“我……”她顿时哽塞了喉咙,望着他凝重的眼,说不出话来。
“不准走!”见到她犹豫的神色,他顿时急躁起来,“连想也不许想!”
“如果你敢走,寡人便将你身边的人全部杀死,让你无路可退!”他低吼着,紧紧捉着她的香肩,仿佛要将她那些让他惊慌不安的念头都压得粉碎一般,重重地吻她的唇。
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可是却丝毫推不动他健硕的身体,只能无力地将小手放在他的胸膛上,任他掠夺口中的空气。
这绝对是一个惩罚性的吻,因为当他终于舍得松开她时,她已是接近虚脱,若不是他用臂弯拥着她,她一定会因为浑身无力而软倒在地上。
“别走……”他用脸颊轻轻厮磨她的鬓角,声音嘶哑而又柔软,“一辈子……留在寡人身边。”
而她已没有力气说话,只能软软地依靠着他,听着他那些霸道却又仿佛带着祈求的句子。
她甚至也没有了思考的力气,但却觉得这是一种幸运,现在去思考去与留的问题,只会让心纠结得痛不欲生吧。
或许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选,静静地……等待事态自然发展,静静地,等待时间给出结果,才是最好的抉择。
可是,她连这个机会也没有。因为,无论她多么想逃避,总会在见到一些人的时候,将自己拉回现实。
“千予!”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冲击着她的耳膜,她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转过脸来,便见到涂涂正忧急地要朝她跑过来,而涂涂身后,则立着正赔笑为突然打扰表示抱歉的广德。
涂涂拄着拐杖,走起路依然是摇摇晃晃,她急忙心疼地要跑过去相扶,可帝喾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双臂环着她的腰纹丝不动。
那双赭玉般的眸子,正在冷冷地盯着那踉跄赶来的女子,心底的不安正在敲响警钟,他敏感地感觉到,这突然闯来的女子,极有可能会成为留住她的最大阻碍。
“喂……放开啦!”她再次推了推他,面上已有几分怒意,他怎可看着涂涂那般艰难行步还无动于衷!
可见帝喾依然不肯放手,她只好在他脚上一踩,在他因吃痛生出半丝犹豫的时候,推开他奋力朝涂涂跑去。
“千予!”她刚跑近涂涂身边,涂涂便将拐杖一扔,腾出双手紧紧抱住她,“你……还好么?”
“我……很好。”见到涂涂倦容难掩的脸,她不禁好生愧疚,她只顾得任性地去见某人,又被某人拐带回宫,顾不上让人去报信,“对不起……你一定担心死了吧。”
“不……你没事便好。”涂涂摇头,开口想继续说些什么,可见到缓步走来的帝喾时,却又眉心一皱,面色有异,将话语又吞了回去。
“卑职见过陛下,”见到帝喾前来,广德急忙俯身行礼,面色有些尴尬,“卑职该死,冒昧打扰了陛下与娘娘……只是荼妗姑娘她实在担心娘娘,卑职只好带她四处寻找……”
“无妨。”帝喾淡淡说道,话语里没有嗔怪的意思,他只是以清冷的眼神盯着涂涂,似是在警告些什么。
“千予,”感觉到帝喾的敌意,涂涂皱了皱眉,故意在千予耳边以一种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们去别的地方坐坐好么?”
千予一怔,可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回头见帝喾警戒又有些怀疑的面色,扔下一句“我待会就回来”后,便赶紧拉着涂涂朝不远处的凉亭跑去。
“陛下,您在担心么?”见到帝喾紧皱眉心望着二人背影时,广德笑着出声问道。
“如果,寡人杀掉那个丫头,她会恨寡人吗?”帝喾的声音很冷,冷得如冰。
广德呆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按理,他该习惯了这主子的嗜血无情,可是当感觉到帝喾身上那认真的杀气时,却还是惊讶了一下。
“咳……”广德咳嗽了一声,这才开口回道,“娘娘看来……很重视那个丫鬟。”
“比对寡人还要重视?……如果寡人与那丫鬟她只能选一个,她会选谁?”
广德再次怔住,可见到帝喾面上那凝重的神色,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陛下,您是九五之尊,天之骄子,怎么会为了一个地位低下的丫鬟吃飞醋?”
“听起来……的确很可笑。”帝喾苦笑一声,“可是,寡人从来没有这么不安过。总觉得……她很快便会离开,尤其,在知道疏祠死后,这种感觉便更强烈……可悲哀的是,寡人不知道可以用什么来留住她。”
见到他面上的凄苦与哀伤,广德怔了许久,最后,才缓缓说道,“陛下,您从前不会对卑职……说这些话。”
帝喾笑了笑,“哦,寡人说了什么让你惊骇的话吗?”
“的确是很惊骇的话,把卑职吓得不轻。”广德微微一笑,他记忆里的帝喾,总是冷傲的,无情的,即便是那夜月下背影孤单的那男子,也在很自然地维护君主的尊严与高傲,而不是像现在,将心底的柔软与脆弱都毫不设防地流露了出来。
“可是,也吓得很过瘾。”广德低声笑道,笑容欣慰了了他喜欢这样的帝喾,不再是只为复仇而活的行尸走肉,而是会与常人一般,坚强,而又软弱,可是,却让人忍不住关心。
“陛下,若是您真的想将娘娘留在身边,卑职倒是有个法子。”
“是什么?”帝喾楞了一下。
“那便是,一样可以建立陛下您与娘娘之间联系的东西……有了这东西,娘娘便无法轻易下决心离开陛下您了。”
“你是指……”帝喾怔住了,而当见到广德微笑着用手在腹部比划的时候,他心咯噔一跳,薄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来。
“孩子?”
“不错,”广德哈哈大笑,“不怕陛下笑话,卑职家那口子刚嫁过来也是对卑职骂骂咧咧的,动不动就说要离家出走,但自打卑职的儿子出世后,她就老老实实带孩子当贤妻良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