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温暖……好舒服温泉的水,果然是有安心定神的作用,当她的皮肤刚接触到暖而柔和的水时,她感到全身的细胞都发出了舒畅的呼声,而当她整个人都浸在温暖的池水之中时,嗅着淡雅的牡丹香气,一颗原本紧绷的芳心,竟然完全放松了下来。
她便这般浸着,品味凉夜的寂静无声,只觉得时间也被停止了般。其实,有涉在,她不是没体会过时间停止的滋味,只不过,这种心灵上的平静,却不是那僵硬的时之停顿能带给她的。
她将头倚在池边的鹅卵石壁上,准备舒舒服服地闭目养神,可忽然却听见池子的另一头传来水声。
似是有人走入水中?千予猛地一惊,急忙放眼望去,却透过氤氲水气,朦胧见到温泉池的对角线上,正有一个健硕的身影背对着她。
她吓得花容失色,险些滑倒在水里,她……她果然是轻信他了,说好不碰她,竟又自己偷偷潜了进来,而且,还毫无顾忌地与她共浸一池?
可要逃已经来不及了,她身上未着寸缕,若是贸然出水,势必要让他见到自己毫无遮掩的身体。
这可恶的人!她好不容易压制他一次,又给他利用她的心软抢了上风。
“放心,寡人不会过去的。”当她咬着樱唇在苦苦思索如何撤退时,帝喾的声音竟从池子那头传了过来。
她一惊,却隔着水气惊讶地发现,他真的一直背对着她,不曾转身。
可是,她真的还能相信他么?他是……这般地坏心眼。
既然无路可走,唯有一个对策了了敌不动,我不动。
她等,等他自己先完事离去,这样她才能心安上岸,即便现在他真要硬来,她也会再想对策,绝不会让他得逞。
于是,她将洁白如玉的身子隐藏在花瓣当中,水眸紧紧盯着帝喾的背影,以妨他轻举妄动。
她是这般担心他的突然来袭,以致竟然忘记了,身体虚弱的人,是不能太长时间浸泡温泉的。
于是,在长时间的对峙后,精神高度紧张的她终于受不了温泉的闷热,眼一黑,滑倒在水中……
朦胧中,她隐约听到有人关切的呼喊,听起来……有些像伏尧。
然后,她做了梦,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梦。
梦里,她立在一座金碧辉煌的殿里,冷眼一扫四周的文武百官,然后肃颜走到一名身着龙袍的老者面前,如施礼般双手抱拳,低头朗声道,“父王,既然此事关乎我国生死存亡,请允许孩儿前往羲国,亲手结果那名公主的性命。”
“不!王兄!”却有俏丽的人影从百官中急急冲来,紧紧抱住她,声音里满是忧急,“深入敌穴何等危险,王兄你是一国太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王妹放心,”她拍着那少女的背,柔声安慰道,“王兄心意已决,待到羲国,自会小心行事。”
“可是……”少女还想说什么,却已被她轻轻推开。
她侧过身,朝着殿下大喝一声,“御行使上前,听本太子命令!”
那声音虽年轻清脆,却力量十足,震得殿下人均是身形一震,而她话音落下不久,殿上四个角落里,竟现出了十余道黑影来。
她嘴角露出笑意,然后,手一扬了了“所有御行使随本太子出征,目标了了羲国王都德京城!”
梦里,渐渐黑了下来,渐渐什么也看不见,而当四围再亮起来时,她的眼前,已转变为一片喜庆十足的红色。
她乔装混在文武百官中,冷眼看着面前这场盛世婚礼,手却在宽大衣袖的掩护下,轻抚藏在腰间的银剑。
而当音乐声演奏至高潮时,她见到,一位衣着华丽喜服头戴凤冠的女子从殿外缓缓走来,瞬间吸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看不清那女子的样貌,可光是瞧见对方美妙无双的身姿,她不禁已惊艳万分。
这如天仙般美丽的人,便是……她命里的煞星?
“太子……”身后有人悄声问她,“就是她么?”
“不错。”她收敛了因为惊诧而分散的心神,点了点头。
对不起,尽管她对那女子欣赏得很,她们两个,却注定只能在这世上存留一个。
于是,在那身着喜服的女子经过她的时候,她冷声下令了了“动手!”
顿时,无数道黑影齐齐出手,殿里瞬间风起云涌,一场欢天喜地的婚礼,忽地变成了昏天暗地的灾难现场。
在御行使的掩护下,她手执银剑,径直朝那喜袍女子奔去,她的目标,只有这一个,也必须要由她亲手解决。
中途,自然是有碍事挡道的人,她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其中,还有一个白衣男子冲了出来,可见他柔弱的模样,分明是手无缚鸡之力。
许是觉得他的白衣太过洁白,她竟然不怎么想让他染血,便用剑柄狠狠给了他一击,让他倒在地上了事。
而她担心那女子会因此逃离出殿,便顾不得再关注这白衣男子,继续追杀,可出乎她意外的是,那喜服女子竟然没有趁机跟着人流逃走,反而将凤冠扔了,朝着她跑过来。
这女子是傻了?痴了?还是见到她娇小的身形,便自不量力地认为,制得住她?
她不禁冷然一笑,既然如此,就让对方见识下她的武艺吧。
她挥舞着银剑,再次利索地撂倒冲上来的敌国侍卫,她余光瞥见殿上龙座旁那些紧张地护着自己父亲的王子们,不禁又是冷漠一笑,他们不必如此紧张,她还不屑刺杀这敌国的王。
而她忽然发现,那喜服的女子竟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仅隔几步之遥。更让她惊讶的是,那女子手里竟没有武器,只是微笑着望着她,甚至连一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
难道说……
她心里一沉,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可心里的使命感在驱使着她,在疑惑的时候,她手中的银剑已不假思索地朝那女子胸口刺去。
她似是看见有白影闪现,要挡住她的剑,可是,那喜服女子却径直而上,推开了那前来相护的人。
于是,鲜红的血从女子的胸口径直喷出,也溅在她白皙的脸上,而在那一刻,她才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容颜。
那是……
雾华!
“啊!”她惊叫一声,从噩梦中醒来,浑身都被冷汗包裹。
“怎么了?”却有温暖的大手扶住她的肩头,平静的声音里,夹着掩不住的关心。
她抬起头,便对上一双赭玉般的眼眸,不禁有些恍然,是了,梦里那白衣男子,便是伏尧么。
那么,梦里的她,究竟是谁呢?
还说说……梦本来便是无迹可寻的,深入去想,不过是自寻烦恼。
“做噩梦了么?”帝喾用手擦去她额上的汗,他手掌那粗糙的触感以及让人安心的温热,让她的心竟奇迹般地安定下来。
“恩……”她点点头,却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乖巧得像一只温顺的小鹿。
“我怎么了?”她扫了一眼四周,方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大床上,而这床的装饰,以及房间的布局……怎么看上去如此眼熟?
“你晕倒了。”提到这话题,帝喾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你实在太有趣,寡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入浴时晕倒的。”
千予脸刷地红了,这……的确是一件难为情的事。
可是,他就不能笑得收敛一点么,看他那弯着腰,笑得仿佛要岔气的样子,她都羞得恨不得将脸埋进被子里去了。
“那一定是你那池子药物放得太多了!”她羞愧不过,索性死鸭子嘴硬,拒不认账,然后掀开被子,想从床上下去。
可方将锦被一角掀开,一股凉意袭来,她方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感觉胸前,腿间都凉凉的,就好像……什么也没穿一般。
许是听到静灵寺这三个字,帝喾面上浮现出一丝不快了了难道比起待在他身边,她更喜欢跟着言卿那小子么。
“医馆那边,有锦灵守着,你大可放心那丫头的安全。”他冷冷道,“至于静灵寺,你以为,虚时大师都那样了,寡人还会让你回去么?”
他连这个也知道了?
千予脸色一变,“可是你与大师的约定……”
“人都不省人事了,还谈什么约定。”见她惊诧争辩的样子,他愈发觉得她是急着回去与言卿相会,于是面色便愈发难看,“你偷走了寡人的羽侍,从今天开始,你便要陪在寡人身边,代替锦灵伺候寡人的起居饮食,并且不许离开寡人三尺之外。”
这个无赖,她咬着牙,只觉得心中怒火中烧了了
偷?明明是他自己把锦灵派去照顾涂涂的,她巴不得自己去医馆亲自照顾。
“放开我!”她几度挣脱不开,只好低吼着抗议,“你说过不碰我的!”
“那是在露华宫。”他坏笑着,笑得正大光明,“你是寡人的姬,迟早是要履行义务的。”
而他大手粗糙的触感如同火苗,在她身上都勾起火来,她被那些微妙的快。感,与巨大的羞辱感所折磨,无力抗争,只能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再发出疑似荡。妇的声音。
他对她的沉默很不满,如果不是她那颤抖的身躯告诉他,她对他的撩。拨有反应,他几乎以为自己在摆弄一个傀儡人偶。
他决定来点狠的,便大手一扯,将棉被都掀了开来,打算整个人欺上她的身子。
可他估计是被迷昏了头,竟忘了他企图采撷的,是一朵带着锋利毒刺的玫瑰了了他方掀开被子,腹部便中了重重一踢!
饶是有柔软的被子缓冲,这力道也仍是让他痛得皱了眉头,而身下的人儿则趁着他失神的一瞬间,从“狼爪”下挣脱了开来,迅速缩至角落做好戒备。
她急忙抬头,果然见得一个银色的小圈正如轮子般在床上滚动着,而仿佛有灵性般,那小圈竟然径直朝着帝喾滚去。
她连忙扑上前想抢回那代表她名花有主的信物,奈何帝喾已从那一踢中清醒,先她一步弯下腰去,将那戒指拾在手里。
“这是何物?”帝喾拧着眉凝视手中奇异的物事,其实救起她的时候变留意到了,只是一直忘了问了了看来像是金属制成,但那光泽却比普通的白银要闪亮得多,尤其是这小圈上居然还有个突起,上面安放着一块透明的怪石头,有点似白玉玛瑙,可上面无数棱角折射出璀璨耀眼的光,彰显出一种奢华贵气,这是他见过的宝石里没有一样能比拟的。
“还给我!”千予轻吼着,美目紧紧盯着那钻戒,那是她与宪明的结婚戒指,是宪明对她的承诺,无论如何也不能遗失。
“了国有这般精巧的工艺么?”不料帝喾非但不肯还她,反像是得了宝物的小孩子般,拿着戒指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不知为何,见到那钻石那精细的切割,他心里竟突地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东西……竟不像是这时代的人能做出的。
“快还给我!”她怒吼着了了他饶有兴趣地查看钻戒的模样,就仿佛是故意气她一般,而她也的确是被他气到了,顾不得处境,随意地用单衣捂住身子,便要伸手上前来夺。
却不料,她又是中了他的计,在她扑来的时候,他大手一捞,捉住她的小手将她反锁在他怀里。
这下子,她玲珑的背紧贴他的胸怀,比方才还要来得贴近,可苦于双手被反锁,她连挣扎的空间也没有,只能任他炽热的体温侵入她的身子。
“这东西……对你很重要?”这一次,他竟没之前般急着对她上下其手,而是沉声在她耳边质问了了她这般重视而拼命的样子,让他觉得……很不快,若他被人劫了,她也会这般焦急么?
可很快,这后悔,便被她同样冷酷的回答冻结了。
“哼,”千予冷冷一笑,“你不原本就打算这般做的么?”了了他这般强迫的样子,与那些奸淫掳掠的强盗有什么区别?
“可我还是要告诉你,”她仰起脸来,身上散发出冷傲的气息,“就算你占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其实,这是一句很老套的台词,不是么?
可她却下意识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然后很快便后悔了了了其实,他想要的,也只有她的人吧。
但是,当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却明显地感觉到身后人身体一僵?
而后,是仿佛永远也不会结束的沉默……让她的心,也跟着僵化。
可许久后,她还是听到了那残忍的一句。
“寡人要你的心何用。”
她不想难过的,可是,听到他这绝情的句子,心,竟然还是痛了起来。
她看不到,身后人赭玉般的眼眸里,流露出的迷茫与伤痛。
其实,他是想嘲笑她的,她是他的人质,可以让他胡作非为的人质,他要她的人就好,要心何用?
可是,为什么在听到她的话时,心里竟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刺痛难忍?
他不想承认,可他的确有点……想要她的心,但是……何用呢?
他……不懂呢。
而发现身后人再度陷入沉默,千予忽地意识到这是个时机,正要趁机逃脱,却突然听到他沙哑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把手给我。”
她愣在那里,还未明白他的意思,而左手已被人握在手里,无名指上,滑入了一个银色的物事。
这是……求婚?
望着指上光芒耀眼的钻戒,她心禁不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她知道,这一定是他歪打正着,她知道,他一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什么都知道……可是,心还是被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所充沛。
要心何用,要心何用……
“太子!公主!羲王不知如何查出我们行踪,现正带着大队人马追来!还请主子们迅速离开避难!”
探子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房间里喝茶,听到这消息,险些呛了出来。“你说什么?”这地方是他们方才找到的容身之所,怎会这般快便暴露?
“王妹!”身旁的青衣男子顿时站了起来,一脸忧急地望着她,“现在怎么办?”
“王兄莫要惊慌,”她拧起秀眉,静静思索,想起平日某人诡异的行为,心中顿时豁然,“恐怕……是有人出卖。”
“出卖?”青衣男子神色剧变,“怎会……怎会有这种事?”
“我们如今是丧家之犬,被想吃骨头的犬牙出卖,算不上是什么稀罕事。”她微微一笑,转身望向那报信的人,“羲军离这还有多远?”
“恐怕……很快,”探子脸色煞白,“总而言之,还请太子与公主急急乘马车出城,若运气好,可能还来得及逃出城……但至于出了城……”了了至于出城后,会不会很快便被羲军追上,就只能看天命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青衣男子拉起她的手,“凝儿,快跟为兄逃走,不然若被那羲王捉住,你我都是凶多吉少。”
“好……王兄你快去收拾东西。”她轻声道,却在青衣男子转身时,一个刀手直下,劈在男子颈上。
“公主你……”见青衣男子闷哼一声倒在她怀里,探子更是脸色发青,惊讶不解。
她却笑着将男子交给探子,同时朝着一旁一位俏美的黄衣女子柔声道,“了环,王兄便交给你了,带着他在地窖里藏好,待到羲军走了,便赶紧离开……本宫若不死,自会设法与你们相会。”
黄衣女子不说话,只是拼命打着手势,可即便没有这手势,从女子忧心忡忡的面上,她也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不用担心本宫,”她微微一笑,“这本来便是本宫引起的祸害,纵是死了,也算是以死谢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