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重要的隐情,为什么现在才让他发现?
可是,为什么他明明知道了真相,他的心,却更加沉重而不知所措呢……
这时,察觉到屋外人的情绪波动,虚时叹了口气。
傻小子,这便是你的命吧,该来的,躲不掉。
可是,这一次,是否能够真正化解这孽缘情劫,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大师为何叹气?”见虚时面上神色有异,千予不禁追问,“莫非连大师也不知道该如何让晚辈返回自己的世界?”
了了若真是如此,她与涂涂势必又要经历一番更为艰苦的探寻。
“阿弥陀佛……”此时虚时的神色已回复平静,他双手合十朝千予笑道,“公主莫要担心,贫僧虽然无法直接送公主返回,可破解的法子,贫僧却是参透一二。”
“大师请讲!”因为激动,平素冷静的千予此刻连声音微颤了起来。
她忽地想起之前一直的疑问,便忍不住问了出来,“可是晚辈死了便能回去么?”了了至少,上一次是这样的。可这样,岂不是与那奇异的线毫无关联?
“不,你与那位姑娘的灵魂已扎根在这躯体里,若是死了,便是真的与世长辞。”
虚时摇头,“所以,在回去之前,万不可轻举妄动丢了性命,贫僧将你二人收在这静灵寺里,也是为了避免无谓的血光之灾。”
“谢大师关心。”千予感激地一笑,又继续追问,“那既然此法不通,大师您所指的破解之法是?”
“说易也易,说难也难,”虚时又是合掌一笑,“贫僧送公主一句,解……”
千予屏住呼吸,等着对方说出关键的字眼,可是,虚时就仿佛被石化了般,说出“解”字后,笑容便凝固在那里,连嘴唇也没了变化。
“大师?”千予一惊,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见虚时整个人都定格在那里,便不禁伸出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推。
不料,这一下却是非同小可,虚时本是满面微笑地静坐着,被这一推,竟整个人直直地向后倒去,躺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而即便如此,他依然保持那标准的坐姿,仿佛她推倒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不过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大师!”千予禁不住惊呼出声,慌忙扑上去查看虚时的情况,他年岁已高,又突然间苍老得如此厉害,如这般身体毫无缓冲地磕碰在地上,恐怕早已是内伤不轻。
可情况出乎她意料的是,虚时的头身虽然磕碰在地上,可浑身上下,竟然没见到一处血迹,而更诡异的是,虚时的面上,依然挂着那般慈祥的笑容,仿佛根本没察觉到疼痛一般。
但是,她却在虚时身上发现了不寻常的东西了了一支金色的小箭,正插在他的左后肩上,而这一倒,更是让那箭羽没入了大半。
箭?她心里一惊,猛地抬起头,环顾头顶四围绚丽的壁画,恼怒地大喊,“涉!是你!对不对!”
房间空无一人,她的呐喊毫无回应,仿佛她不过是在自作多情,对着一团空气发飙而已。
可她怎会就此罢休,从旁边拾起一个蒲团,闭眼感知一会,然后将蒲团用力地向空中某个角落扔去。
于是,那蒲团很潇洒地在半空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可是,直到落地,轨迹也万分顺利,根本没撞上什么障碍物。
“涉!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一击未中,千予又抓起另一个蒲团,双目喷火地瞪着空中,准备发动另一番袭击。
可这一次,她刚举起手,蒲团便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下,那土黄色的布帛竟自己从中裂开,白色的棉絮如同被放出牢笼的鸟儿般从中涌出,洒落了她一身。
“咳咳……”她不小心吸入一点碎絮,呛得剧烈咳嗽起来,不禁弯下腰,撑在地上不停地咳。
而这时,她却也听见了一个久违的声音了了
“你胆子倒是挺大,几日不见,竟然敢贸然攻击我。”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正前方,涉腾空立在那里,周身旋风围绕,素雅衣袂飘飘,“可你也算厉害,竟然能察觉到我的方位,看来,是我给你的力量太多了呢。”
涉那张绝美的脸上,薄薄的唇扬起浅笑,修长的眉挑出邪魅,让人根本分辨不出他那神情究竟是在抱怨,抑或是兴趣盎然,
“果然是你!”千予抬起头来,她将僵化的虚时抱在怀里,面色恼怒地瞪着这凭空出现的男子,“你为什么要杀害虚时大师!他犯了什么错!”
“我可没杀害他。”涉微微一笑,“我那小箭是伤不了人的,何况,一个时间被停止了的人,身体是百毒不侵,金刚不坏的。”
“时间?”千予一愣,连忙低头看向怀里的虚时,果然,她一时心急,竟忘了去留意这点,虚时虽然是一动不动,也没有心跳,可身体却是始终保持温暖的。
即是说,虚时只是被停止了时间而已?
可是,即便如此,涉的行为,也不能饶恕。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做这种事!你到底想怎么样!”千予继续瞪她,气得牙痒痒,她差一点就能听到答案了,他倒好,不仅自己不帮忙,还出来搅局。
“因为他废话太多。”涉笑笑。
“废话?”千予只觉得体内无名火起,忍不住要爆发,“他正要告诉我回去的方法,要不是你打断……”
见她如此针对自己,涉面上竟然毫无愠色,他只是瞅了虚时一眼,嘲讽地笑道,“可你刚才不是听见了么?这老和尚自己都说,不能送你回去。”
他不要在这种时候抠字眼好么!千予咬牙道,“大师只不过说不能自己直接送我回去,可是,他却是知道破解之法的。”
“哦?你怎么知道那破解之法便是对的?”涉眯起眼睛,挑衅地望着她,“你自己什么灵力也没有,根本无法分辨,若他叫你从悬崖上跳下去,你也会当真?”
“当然不,我可不是轻易便会相信人的小孩子。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千予冷冷一笑,“你看来并不希望我这么快回去,这般急着出手,便意味着大师的法子,一定是对的。”
涉微微一笑,望着千予的笑容里,又多了几分赞赏。
其实,他自然知道虚时没有那种超越时空的能力,即便被她知道了回去的法子,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从一个难题跳到另一个难题罢了。
但是,一旦虚时泄露,她便会因此知道一些他并不肯让她知道的事,如此一来,后面的情势,他便难以掌控了了这,才是他之所以如此急着阻止虚时的原因。
可这些日子观察下来,他已经知道他这次的目标是多么难以对付,聪慧的女子世间已不多,何况眼前这位竟还如此机警,他若说得太多,只会言多必失。
所以,他只是微笑着,并不辩解。
“怎么?不敢说话了?”千予冷笑着望他,“还是又在盘算着别的主意折腾我?”
“我只是想代替老和尚送你一句话,”涉双手交叉环胸,嘴角扬起神秘的笑,“你在这个世界,唯一要做的,便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这点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千予咬牙盯着他,示意怀里的老人,“你快先把虚时大师的封印解了!”
看来,她是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唯一”两字了?
不过,她还在气头上,恐怕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
可惜,他没打算让她消火气,而且,很不巧的是,他这里还提着一壶热油。
“抱歉,我没这个打算。”涉的语气是平淡的,可话语是挑衅的。
“你!”千予眼里喷出火来,“你究竟想怎样!大师年岁已高,怎么经得住你这般折腾?你不准备解开封印,难道想让他就保持这姿势到死么!”
涉却一挑眉,不满地望着她,“愚昧的人,你知不知道,我这般封住他,对他可是有益无害。”
他是在开玩笑么?
她盯着涉的脸,努力从上面找出一点疯癫的迹象,可是,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除了让她生厌外,看来再正常不过。
“你没发现,他老了许多么?”涉在空中飘着,顺便优雅地打了个哈欠。
千予一惊,涉的话戳中了她心底的疑虑,她的确是觉得很奇怪,为何原本精神矍铄的虚时竟几日间变得老态龙钟。
涉此时从空中落了下来,如同一只雪白的大鸟,他缓缓走至千予面前,一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个毛栗子,“所以说,你不明白的事情还多着呢,别随便给人扣坏人的帽子。”
疼呢!千予捂住被袭的额头,抱怨地蹙起眉头瞪着涉。只不过,见得他如此近的笑脸,她心里竟涌起一股奇妙的暖意。
虽然说话还是不冷不热的,还常常喜欢冷嘲热讽,可是,这神秘的男子,看起来,并没有像当初一样反感她了呢。
没有根据,可潜意识里,她却隐隐觉得,这男子或许会是在她在这异世界最能够信赖的人。
可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是一直以来极度讨厌一个人,却突然发现归根结底是自己小心眼有成见造成的一般。
她才不承认呢!
于是,她望着涉,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是是,总之我就是一个半桶水晃荡的凡人,那既然涉大人神通广大,不如替小女子解答这疑惑如何?”
见她如此别扭的样子,涉笑声爽朗,“你这样子,反而让我全身发冷呢。”
那他到底怎么样!
千予忍无可忍,恨不得给他小腹来上两拳,可涉却很会挑时机,就在这临界的一刻,他竟又淡淡地来了一句。
“他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
千予的神情凝住了,许久,她如同忘记了该如何说话般,艰难地开合嘴唇苦笑,“因为我?……为什么?”
“每个世界的人,都被每个世界特有的规则限制着,若是要强行突破权限干涉不同层次的事,自然会遭到这规则的反噬。”涉望着那如同雕像一般保持微笑的虚时,冷哼道,“这老和尚也真算是博爱,明知如此危险,也要出手干预此事。我等的身份,是他这般低贱的人能够有资格探究的么?”
“你说什么!”千予被“低贱”二字激怒了,她一下子立起来,想揪住涉的领子,可伸手捉去,却扑了空,涉的身影逐渐透明,就如同在那里的原本便是个替身幻影一般。
“你无需愤怒,世界间的等级,比你想象的要森严许多。”涉的声音,忽然从右上方传来,千予抬头看去,却发现涉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到了另一侧的半空。
“我等的世界或许还不是处于最高层,可是,你可以相信的是,我等的级别,却是确凿在你等之上。”涉平静地说道,“人类,是最容易被情绪控制的种族,这一点,决定了你们的地位。”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千予朝着他大吼,什么世界,什么级别,他当他在写科幻小说么!
“当我胡说也罢,”涉微笑着,“本来我只是好心,可如今看来,你并不需要我透露这些。也好,世上总有一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