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何等人就住在九江王府的馆驿,等待黥布最后公布反楚投汉的消息。闲着无事,随何就和馆驿的守卫军士、下人等套近乎,送礼品。陈平说了,带来的钱必须全部花掉,不用再带回荥阳,如果随何自己还能活着回荥阳的话。如果自己不能活着回到荥阳,留这些钱又有何用?不如现在就花出去快活。九江王府的这些人看见随何出手大方,就经常来随何的馆驿说说话,聊聊王爷的行踪,然后收下礼品,满意而回。那太宰自然也是经常过来,看望自己的老同学。
十天过去了,九江王那边依然没有消息,随何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自己虽然把汉王吹的天花乱坠,但还是改变不了目前楚强汉弱的事实。那黥布也不是傻瓜,这等事关生死存亡的大事,他自然不会草率行事。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事拖得时间越长,随何被杀的可能性就越大。自己的老同学太宰这两天没有过来了,王府的士兵明显增多,随何感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
守护馆驿的军士送水进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随何敏感地问道:“军爷,有话对我说么?”
那军士说道:“本来不能讲,但鄙职担心先生的安危,不得不提醒一句。”
随何何等聪明,把口袋最后的一摞黄金送给军士,说道:“万分感谢。”
“先生知道王爷最近在忙什么吗?”军士将那摞黄金揣在怀里,问道。
随何摇摇头。
军士将嘴巴凑到随何的耳边,说道:“楚国派来了使者,整天和王爷呆在一起。”
随何一身冷汗,问道:“那九江王现在何处?”
那军士回答道:“正在议事厅和楚国使者会谈。”
“完了!”随何心想:“如果这黥布和楚国谈妥,我随何的小命就没了。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想到这里,随何就要出门赶往议事厅,却被那军士拦住。
那军士面带难色,说道:“九江王有令,先生不可四处游走。”
随何说道:“事关九江的安危和在下的性命,烦请军爷仗义成全。”
军士摸摸胸口的黄金,狠狠心,说道:“好吧!在下就冒死放你出去,如果九江王怪罪,你可不能出卖我。”
“那是自然。”随何说罢,连忙冲出馆驿,奔向议事厅。
议事厅内,黥布和楚国使者交谈正欢,已经谈到了项王剿灭刘邦后,如何安排黥布的地盘的问题。这时,大门推开,随何闯了进来,大大咧咧地坐在楚国使者的上席,斜着眼看了楚国使者一眼,说道:“先生别白忙活了,回楚国去吧!九江王已经投靠我们汉王了,不日便发兵攻打项羽。”
简直是晴天霹雳!楚国使者大怒,“腾”地站起身来,找黥布讨说法。那黥布万万没有料到随何会来这么一招,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应对。楚国使者由此确信,黥布真的反了,如此一来,自己性命堪忧。楚国使者迅速作出反应,立刻带人离开王府,快马加鞭向楚国奔去。
黥布终于回过神来,拔剑就要杀随何。随何面无惧色,说道:“九江王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吧!您已经得罪了楚国,不如一条心跟汉王干,才有出路。”黥布恍然大悟,连忙向随何赔礼道歉,立刻派人追杀楚国使者,但哪里还追得到?那楚国使者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路狂奔,总算逃脱了黥布的追杀。
“完了,这下算是向楚国开战了,目前只有依靠汉王了。”黥布对随何的态度立马来了个大转弯,将其请进王府自己的宅院居住,关怀备至,一再表白自己忠于汉王,绝无贰心,希望随何在汉王那里替自己说好话。
随何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喝了口茶,对躬身站在下面的九江王说道:“这个好办,九江王只需攻打楚国,自然就向汉王表白了自己的忠心。”
可怜的九江王无路可走,只得硬着头皮向自己的老领导——可怕的项羽发动了进攻。
项羽正在攻打下邑,为下一步围困荥阳扫平道路。项羽得到使者报告的黥布反楚投汉的消息,又是无奈,又是生气,于是派大将龙且带领人马去和黥布作战。龙且那也是项羽手下一等一的大将,出马便将黥布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黥布一路溃败,逃回六县。那龙且如何肯罢手,在后面一路掩杀。黥布无奈,命令自己的部队分散游击,等候东山再起,自己则跟着随何,走小路,逃亡荥阳,去投靠自己的新领导汉王刘邦。
黥布回想过去发生的事情,恍如梦中,也觉得自己很冤枉。本来自己九江王当得好好的,楚汉争相拉拢。现在却是和项羽为敌,拼光了自己的家底,如丧家之犬,去投靠那不曾谋面的汉王刘邦。想到这里,黥布不免对随何心生怨恨:“都是这些无用的儒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埋怨也无用,黥布现在只希望汉王能如随何所说,礼贤下士,重用自己。
刘邦正在自己的住所被两个美女伺候洗脚,光着大脚丫子接待了投奔自己的黥布,叫九江王先回住所安顿下来再说。
怎么会这样?没有列队迎接,没有欢迎宴会,甚至没有正式一点的谈话,汉王就这样光着脚丫将自己打发了?如同打发一个小小的逃兵。黥布感到无比的羞愧、愤怒和绝望,想到了自杀。“不!我要先杀了随何这个该死的家伙,再自杀。”黥布阴沉着脸,跟着随何前往自己的营帐,右手死死地摁住自己的宝剑。
来到自己的住所,黥布顿时喜出望外:自己住所的陈设布置以及饮食和佣人标准等等都和刘邦本人的住所一模一样!连伺候自己的美女也是秀色可餐。看来汉王还是看重我的,黥布立刻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第二天,刘邦召开军事会议,封黥布为淮南王,统辖淮南事务,同时拨了一队人马交黥布指挥。黥布喜滋滋地接受了任命,立马派人回六县,把那些失散流落的手下人马召集组织起来,从此死心塌地地配合汉王,在淮南一带和项羽进行不屈不饶的斗争,直到取得最后的胜利。
随何得到了汉王的封赏,同时也赢得了宝贵的政治资本。日后,刘邦继续在堂上高谈阔论,痛骂儒生,宣扬自己的腐儒无用论。随何就拿出自己策反黥布的事实反驳。刘邦立马老实,向随何赔礼,封他为护军中尉,然后再继续痛骂其他的儒生。随何哭笑不得,只得看着郦食其、叔孙通等人在刘邦飞溅的唾沫雨中挤眉弄眼,苦不堪言。
郦食其心里极不痛快,想当初自己帮刘邦劝降陈留,也算立了大功。刘邦虽然没有亏待自己,但口德太差,经常冷不丁地嘴自己几句,也令人心烦。而自己劝降陈留一事已成往事,重提过去的功劳,十分无趣。郦食其希望再寻找一个机会,为汉王建功,就像随何那样。儒生虽然不会带兵打仗,但凭三寸不乱之舌照样可以攻城略地,建功立业。
机会说来就来。郦食其深夜被叫醒,急急地来到的刘邦的王府,却见刘邦一脸愁容地原地打转。
刘邦交给郦食其一封书信,说道:“先生,魏王魏豹反了。”
“这不可能吧?”郦食其说道:“当初他可是带头拥护汉王反抗项羽的,怎么说反就反呢?”
“真的反了。”刘邦说道:“魏豹前日请假回老家看望老母,这我不能反对吧?结果这家伙一过黄河,就封锁了蒲津关,宣布反汉,和项羽联合了。我军敢过黄河,他就敢打我。”
“啊呀!这可是心腹之患啦!”郦食其感到事情严重。
“谁说不是?娘的。他的地盘正在我的腰杆上。我和项羽在荥阳死磕,他只要大军南下,过黄河打我,我就完了。”刘邦不住唏嘘叹息。
“那么,汉王的意思?”郦食其问道。他知道刘邦肯定有所安排。
果然,刘邦立马接过话头,说道:“先生前者帮我劝降陈留,口才了得。我想请广野君您替我出使魏国,务必请魏豹回心转意。如何?”
郦食其大为感动,汉王还记得自己的功劳,还会恭敬地尊称自己的爵号,立马将出使魏国的差事答应下来。
郦食其信心满满地出发,然后又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荥阳。
“那魏豹心意已决,坚决不肯回心转意。”郦食其向刘邦汇报。
“没说理由吗?”刘邦感到失望和不甘。
反正今天是少不了汉王的责备了,郦食其干脆一五一十地将魏豹的原话传达给刘邦,说道:“主要是两个原因。其一,他没见过这么能打败仗的人,彭城一战,损失五十六万人,关中再富有和兴旺也经不住汉王这么折腾。所以,他觉得汉王靠不住,而项羽更靠谱一点。”
“我呸!这个见风使舵的家伙。那么其二呢?”刘邦问道。
“其二嘛!他说他没见过这么能骂人的王爷。当您的手下也太不容易了,脸皮得多厚才行?他也和您一样是面南背北的王爷,受不了您的嘴脸,人生短暂,他不想活的太累,所以决意不和您再见面了。”郦食其说道。
“该死的魏豹,怎么能这么说我?娘的,我能骂人,你们说,我能骂人吗?”刘邦气愤地问郦食其他们。
郦食其无语,心想:“您的德性,自己还不知道么?”
刘邦余怒未消,想把郦食其痛骂一顿,回头看那老先生风尘仆仆的样子,相信他已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况且,自己已经把魏豹骂走了,总不能把郦食其也骂走吧?长此以往,本王可不成了孤家寡人,该如何抵挡那可怕的项羽?想到这里,刘邦和颜悦色地劝慰道:“先生已经尽力了,回府好生休息。那魏豹我自有应对之策。”同时,吩咐赏给郦食其黄金百斤。
郦食其坦言有辱使命,坚决不收,让汉王将赏金留好,等自己立下功劳,再领不迟。
刘邦见老先生态度坚决,也就不勉强了,回头招韩信进来。
刘邦封韩信为左丞相,然后下达命令:“我们要对魏国开战了。去,把那该死的魏豹给我抓回来。”
韩信担任大将军以来,屡立战功,已经成为刘邦手下的得力大将,也是刘邦的劳动模范。刘邦一有难办的事情,第一个就会想到韩信。而韩信也总是不负厚望,出色完成任务,从而在汉军中树立了自己的威信。
韩信得到任命,立刻带兵到临晋一带集结,收罗船只,准备在此强渡黄河,进而攻打魏豹的首都安邑。那魏豹早就料到韩信会来到这个渡口,已派重兵集结在蒲坂,堵住了临晋关,决不让韩信渡过黄河。魏豹想的挺美,自己就在这里堵住汉军,那边项羽已经答应把大梁交还自己。一旦项羽在荥阳将刘邦击溃,自己就挥师东进,将彭越赶出大梁,从此安安稳稳地做自己的魏王。
如果刘邦和项羽两败俱伤呢?魏豹得意地推测着:那就最好了,果真如此,我魏豹就不局限于当个魏王了,应该得到天下了,正如我那薄妃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