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烈话不多。他一路上都阴沉着个脸,警惕地不时地望着来路的方向,要不就是皱着眉头不言语。
或者说,他在害怕着什么。
害怕到苏颜心底都开始涌着股叫做不安的情绪。因为这样的不安,苏颜在马车里同样也是坐不安稳。
掀了帘子,“唐公子,这是到哪儿了?”
“叫什么公子,我一粗人,直接叫我唐烈就好了。这里刚刚出北郡城两个时辰,照这个速度,再走两个时辰就能到驿站休息了。”唐烈拿出水袋递给苏颜,“喝点水,后面的路还长着,你可以在马车里休息一会。”
“嗯。”苏颜拿了水袋缩回马车里。刚想张口喝水,抬头透过窗子和帘子之间的缝隙,恰巧又一次见到唐烈慌张的往来路张望。低头看着手中的水袋子,咽了口唾沫却不敢去饮。
再次拉开帘子,“唐烈,外面太阳毒得很,不如进来避避暑?”
“不用不用,马车这种东西我们大老爷们坐不习惯。”唐烈哈哈笑了两声,与先前紧张得不时回头的唐烈判若两人。
“如此,辛苦了。”苏颜刚想放下帘子,猝不及防地又问道,“唐烈,你跟着遥多久了?”
“苏姑娘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唐烈闻言警惕起来。
“我在北郡也住了好些日子了,平日里在城主府只见着潇锦几个人,所以好奇问问。”牵强地笑笑,又若无其事似的。
唐烈的警惕放松了下来,大声笑道:“有那几个娘们在府里折腾,恐怕敢住在府里的弟兄可不多。”
“哦?”苏颜掀着帘子,脖子探出去道,“怎么说?”
唐烈笑着摇了摇头,显然不愿意提起那段往事。忽然,他猛地一转身。
同时似有破空之声迎面而来!
唐烈手疾抬刀就挡,“嘟”地一下利箭入木之音,苏颜侧头,只见上不到三寸的窗栏上一支长箭映出微微的绿光。
这箭有毒!
“苏姑娘,趴下!”
其实不等唐烈出声,苏颜已经缩了脑袋趴在了马车上面。马车四面是木头制成,吃那么一两下弓箭还是没问题的。
“夜冥宫行事,挡着死!”
外面一片混乱,有喊杀的声音,更有不绝的痛呼。总之,苏颜是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去探头张望的。没多久,马声撕啼,马车颠簸地跑了起来。
苏颜只能趴在马车里祈祷不要让她过次电影神话里面翻下悬崖的瘾。但是想想偶尔从窗外飞进来的流矢,实在没本事跳出马车外面。
其实当初看神话的时候苏颜还哧笑过那个玉漱公主干嘛不自己跳下马车,非得故意跟蒙毅将军跌下悬崖。现在是深有体会了。
现在外面全是流矢飞羽,特么你抬头试试?
保证一箭穿脑,当场毙命。
要是滚下悬崖说不准还能有棵树或者山洞什么的就接住了,然后说不准还能另有一番奇遇,干脆从此得到高人传承什么的。再次虽然唐烈丑了点,但说不准能给个什么隐身美男救了,然后唱出一篇闲云野鹤似,成双成对比翼而非的绝响啊。
见小白还是得奇遇,这个选择题压根就不用想!
也不怪苏颜能够如此脑洞大开,马车跑了一阵子就渐渐地缓了下来,头上也没飞羽流过。
苏颜慢慢地爬了起来,掀了一个帘子脚,悄悄地往外面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车已经脱离了官道跑到树林子里去了。车子上鲜红的血迹和刀剑砍过的痕还不如现在逃走迹互相纠结着。随着马儿缓缓地奔跑外,一滴滴地献血被荡下了马车的木板,落在地上。
林子里很寂静,偶尔布谷鸟清晰的鸣叫声,更显得树林清幽。
苏颜偷偷摸摸地爬出马车,准备弃车逃离。这一路血迹过来,迟早是要给人寻出来的。还不如现在逃走,总比给先前那些拦路的人串成鹌鹑的好。
唐烈在哪里?
不过来的一路上他不停地往来路望的样子,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害怕追兵追来一样。苏颜想着就心底发毛,他到底是敌是友都不清楚。这么一想,当时她赌气去了马厩,唐烈怎么就能出现得这么及时这么凑巧呢?
这么一想,哪里还敢去找他?
可是这里到底是哪里?
出了马车,到处望了一望,牵车的马一条腿缩起来,全靠剩下的三条腿跳着走的,难怪马车速度要慢了。
也还好速度不快,苏颜提起裙摆就要往马车下跳。
忽然,白光一闪,脖子处一阵清凉。
自马车顶上跳下来一人,阴沉地说道,“你敢再走一步试试?”
*****
潇锦一脚踹开书房大门,撇着个嘴,身上少见地没有了酒气味,只是表情十分不耐烦地吼道:“老大,小白醒了,小幺叫我问你要不要去看看?”
夜冥宵闻言一挑眉,手中书卷一扔,立即奔出了门口,似一道影子一样蹿了出去。
“喂,我的戒酒令啥时候解禁啊!”潇锦在后面跟着大喊。只看着夜冥宵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当夜冥宵走进屋子里的时候,白千寻依然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堂春锦却坐在一旁,阴沉着的一张脸有些渗人。见到夜冥宵进屋,也只不过抬了抬眉头。
“小白醒了?”夜冥宵走到床沿,看着白千寻依旧禁闭着的双眸,问道。
“嗯,”堂春锦微微点了点头,“她身体还弱着,我熏了点药,让她好好睡睡。”
“什么事?”夜冥宵盯着堂春锦,他再不懂医也懂得白千寻昏迷了这么久,下药让她继续睡显然不是最好的做法。
除非,她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并且不能让她听到。
但是!
想说什么话完全可以出去说。
“我们北郡有内奸。”堂春锦的样子显得十分疲惫。
“这不稀奇。”夜冥宵冷眸直视,他早就知道北郡城里有内奸,而且为数不少。皇后的,北荒的,甚至他的养母犹芳皇贵妃的。“说重点。”
堂春锦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极不情愿地吐出三个字。
“越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