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凤仪宫,只走了一小段路,就到了皇宫之中的上林苑,上林苑中的各色花草都被宫中的花匠打理地极好,仪态万千地看着各宫妃嫔们或急或慢地走过。
君滟携了侍女青岚的手在上林苑新铺的鹅卵石的小道上走着,空气里面弥漫着一股雨后特有的泥土芳香,迎面走来的却是刚刚在凤仪宫中说话含沙射影的陈嫔。
陈嫔的身边是宫女盼香,因为是从皇帝的潜邸里面带出来的丫头,所以都是盼字打头。
陈嫔慢悠悠地走到了君滟的身边,语气里面多了一丝目中无人的骄傲:“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阮美人在这里赏花呢,到底阮美人清闲。”
君滟不欲与她多说,但是转念又想到了当日周嫔的错处,便躬下身端端正正地给陈嫔行了一个礼,便准备从她的身边绕过去。
奈何陈嫔并不准备让君滟过去,身子一斜,便拦住了君滟的去路,君滟心中有些恼了,但是语气依旧是恭敬:“今日上林苑的开得极好,不知陈嫔娘娘最喜欢哪一朵?”
陈嫔眉眼一扫,便看向了当中的一株打着花骨朵儿的桔梗,说道:“本宫最喜欢的是桔梗,只是上林苑里面的那株桔梗并未开放。”
君滟顺着周嫔的眼光看去,那地方确实是有一株桔梗,饱满的花苞几乎就要炸裂一般,但是却是只是一个花苞,并未开放。
周嫔扬了扬脸,身边的盼香立刻会意,走上前将那只桔梗折了下来,送到了陈嫔的手中。
君滟不知陈嫔的意思,陈嫔在手中把玩着那一只花,似乎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本宫记得,阮美人并没有侍寝吧?”
这句话问得君滟一愣,随即君滟依旧是恭敬道:“是。”
陈嫔“嗤”地一笑,那声笑似乎是从鼻腔里面滑了出来,充满了不屑:“原来阮美人进宫一个月了还没有侍寝啊。”说罢又往前迫近了一步,“在凤仪宫中的时候,本宫还以为皇上对阮美人的恩宠已经到了连连召幸三日的地步了。”
君滟知道陈嫔说的是什么,在凤仪宫的一时口舌之快到底是埋了祸根,但是事情已经做了便不能后悔,所以君滟在暗中咬了咬牙,抬起头直视陈嫔:“嫔妾一时的玩笑话想不到陈嫔娘娘竟然记到了心里了,就连皇后娘娘也说了,这些民间的习俗也只是半真半假,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陈嫔娘娘何必如此在意呢?”
陈嫔不豫君滟还能和她顶上几句,一时间竟然有些哑口无言,只是愣愣的看着君滟。
君滟心中暗暗冷笑,但是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离开了陈嫔几欲压人的气势,站在一边说道:“陈嫔娘娘喜爱桔梗花,便将手中的桔梗带回宫中找一个瓷瓶插上,那桔梗花开得那样好,臣妾相信,不出半日,定会如期绽放,娘娘是爱花之人,不要辜负了这大好的花期。”
闻得此言,陈嫔登时有些恼怒,一个不留神就将那桔梗的花枝折断,怒道:“本宫要什么花没有?区区一支桔梗而已,本宫只要吩咐一声,自当有花房匠人将培好的桔梗送入本宫的祥臻宫中,这朵还没成气候的桔梗本宫还不放在眼中。”说罢就将那枝桔梗扔在了一边,语气中多了一丝的轻蔑,“花和人都一样,没成气候就要强出头,最后就和这脚下的桔梗一样,被人丢在一边,看都懒得看一眼。”
陈嫔话中的意思君滟何尝不知,所以只是装作懵懂的样子说道:“陈嫔娘娘说的不错,嫔妾受教了。”
陈嫔原本以为君滟会羞愧或是恼怒,但是没想到君滟依旧是这样不温不火的样子,倒让陈嫔觉得自己卯足了劲的拳头像是打到了一团棉花上似的,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当即又恨又怒,转身携了盼香疾走而去。
君滟只是含着笑对着陈嫔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施了一礼,便携了青岚的手从另一条路走了。
身后茂密的松柏的缝隙之中,德妃和孟偲敏的眼睛透了出来,孟偲敏和德妃一直都在看着刚刚君滟和陈嫔之间的争论,见君滟走远了,孟偲敏在德妃的耳边说道:“娘娘,这阮美人当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德妃依旧看着君滟离去的那一条路,缓缓地从松柏之后走了出来,屏退了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只留了贴身的侍女盼柳在身边跟着,这才对着孟偲敏说道:“阮君滟确实是个聪明机警的,以退为进,但是毕竟年轻气盛,锋芒太露,迟早是要吃亏的。”
孟偲敏点点头:“今日在凤仪宫的时候嫔妾也看出来了,陈嫔出言不逊,处处针对娘娘,虽说阮美人和咱们淑清宫并无往来,但是却是个爱打抱不平的性子,那句话呛得陈嫔脸都白了,嫔妾在一边看着也觉得痛快。”
说起在凤仪宫的那一幕,德妃的嘴角也难掩上扬,眉眼中也带了笑意,但是语气却是冷了下来:“当初淑妃抢了本宫协理六宫的权责,如今玉上嫔又有了身孕,淑清宫要是再不做些什么就真的要被淑妃压在底下了。”
孟偲敏和德妃正好走到了刚刚君滟和陈嫔争论的地方,那株被折下的桔梗依旧躺在一边,正如陈嫔刚刚说的那样,连看都没有人看一眼。
德妃还未说话,一边的盼柳便走上前去将那支桔梗捡了起来,德妃眉头一挑:“你捡它做什么?”
盼柳是德妃身边伺候得最久的一个人,所以怎会不知道德妃心中所想,悠悠说道:“奴婢只是觉得这花扔在这里实在是可惜了,倒不如像阮美人刚刚说的那样,捡回去插在瓶中,等到花开,也算是不辜负了它的一番心了。”
孟偲敏在一边听着,盼柳在德妃身边的时间远远多于她,所以一时间倒是分不清盼柳口中的“它”指的是花还是人了。
但是德妃明显是听明白了,点点头:“你便再折一些花回去,一枝花这么孤零零地插着难免小气。”说罢转头看着偲敏,“我们昨日是不是说有心要提拔齐御女的?”
孟偲敏点点头:“皇上正为战事烦忧,齐御女出自将门,虽说后宫不能干政,但是去一个能和皇上说几句体己话的人也是件好事,娘娘怎么提起这件事了?”
德妃的眼睛看向远方,发出的声音似乎也是自远处传来,带着一丝缥缈的悠长,却更像是一声淡淡的叹息:“本宫记得,齐御女和这个阮美人是住在一处的吧?”
偲敏察觉到了德妃语气里面的不同,但是自己却依旧是不卑不亢地应答:“是,都住在华正宫,华正宫无主位,阮美人是华正宫位分最高的。”
德妃点点头:“既是如此,那边让人仔细留意着这个阮美人,未侍寝就有这样的胆色,日后加以调教,以后指不定会是怎么厉害的一个角色。”说完了便转身要离开,加了一句,“你和内侍局的人说一声,这几天小心安排着让齐御女侍一次寝吧,成功与否,就看各自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