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雨过天晴的第二日,早早的就有嫔妃来到了凤仪宫中给皇后请安。
皇后的宫中燃着淡淡的瑞脑香,在夏日里面闻着最是提神,一早就来的妃嫔有华正宫的君滟和齐茹惜,景祥宫的瑾贵嫔徐素锦,涵乐宫的琏贵嫔施忆香,还有一位就是安宁宫的静上嫔柳芊芊。
君滟看着坐在各自位座之上的妃嫔,每个人都默不作声地饮茶,皇后宫中的宫女太监们立在左右,但是却闻不见一丝一毫的声音。
君滟无声扫了一眼身边坐着的齐茹惜,齐茹惜正好也在看着她,见君滟看向了她,便抿着嘴轻轻笑了笑,微微点了一下头,尽显客气,却带着疏离。
没一会儿的功夫,妃嫔们都陆陆续续地来了,静姝来的时候特地走到了君滟的身边,笑着说道:“你今日好早。”
君滟抬手抚了一下耳边发钗之上垂下的流苏,听得流苏上的璎珞相互碰撞发出的轻微摩擦声,就像是盛夏的一阵微风吹过了厚密的绿叶:“好些日子没有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若是来得迟了,皇后娘娘不怪罪那是皇后娘娘宽和,我们这番做法要是被传了出去,倒是要说我们失了礼数了。”
静姝抿嘴一笑,却是笑而不语。
君滟的心情因为静姝的到来而变得轻松了一些,刚刚殿中的气氛极为压抑,她和各宫的妃嫔之间只是认识却不熟悉,彼此之间没什么话可说,实在是如坐针毡。
现在静姝来了,倒像是有了个倚靠似的,在凤仪宫中坐着,也不那么难受了。
静姝来了之后没多久,又有妃嫔们一个个到来,就像是一股春风吹进了殿中一般,各个妃嫔所穿的衣服的颜色都不尽相同,浅蓝,碧绿,鹅黄,水红,淡紫,银粉,橘黄,一时间花红柳绿,满目鲜艳,看得人极为欢喜。
当君滟正在打量着坐在她正对面的温婕妤身上穿的那件湖蓝色的绣百合的衣服,上面的百合花的花蕊应该是用一股黄色的线和两股浅褐色的线混在一起绣成的,那百合栩栩如生,映着温若婷姣好的面容,远远看去,温若婷倒像是坐在百合花丛之中似的。
正在愣神之中,皇后便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之下款款而来。
皇后萧凤沁是皇帝烨华的结发妻子,早在烨华还是亲王的时候就已经嫁给了他,萧凤沁虽然不能说是容貌倾城绝色,但是端的是雍容华贵。毕竟是已经当了八年的皇后,时光留在这个妇人身上的不仅仅是岁月消磨的痕迹,更多的,则是一国之母应当有的沉稳贵重。
萧凤沁慢步走向凤座,然后坐下,长长的裙摆在身后如同一只孔雀尾羽一般铺展开来,她的头上的装饰并不耀眼夺目,但是君滟能看出来,都是极为珍贵的首饰。第一眼看去,便能看到皇后插在发髻最下面的那一支翡翠雕琢而成的玉鸦钗,碧绿通透,似是一汪碧泉,直直将人的眼光吸引了过去。
皇后的嘴角带着浅薄的笑意,环视了下座的妃嫔们,笑着说道:“大雨初晴,妹妹们都穿得如此好看,让本宫被大雨烦扰许久的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底下的妃嫔们哪个不是乖觉的,听了皇后这么说,琏贵嫔首先接话道:“皇后娘娘主持后宫诸多事宜,事事亲力亲为,实在是辛苦,臣妾们若不打扮地好看一些,整日恹恹的,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
皇后听得这句话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扫到了淑妃和玉上嫔的位座之上,语气里面带了一丝的疑惑:“淑妃和玉上嫔怎么没来?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
底下的陈嫔一直是淑妃的心腹,听了皇后这么问,立刻说道:“皇后娘娘,臣妾听说前几日玉上嫔被风扑着了,有些咳嗽,淑妃娘娘今日便带着太医去了曦泽宫看望玉上嫔。”
皇后嘴角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但是随即说道:“玉上嫔怀着龙胎,身子格外娇弱些,叫太医好好看看,别伤了皇上的孩子才是。”
陈嫔低眉应了一声“是”,随即说道:“淑妃娘娘得皇上圣旨协理六宫,为皇后娘娘做这些事情也是应该的,皇后娘娘放心就是。”
陈嫔说这话的时候斜眼睨视着德妃,带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君滟深知当初淑妃陷害德妃犯错,从德妃手中抢过协理六宫的权责的事情一直让德妃耿耿于怀,如今再次如此正大光明地提起此事,实在是狂妄。
君滟虽然平日里和德妃并没有多大的交集,但是却十分看不惯玉上嫔等人的骄纵性子,所以看向陈嫔的眼中又多了一丝的厌恶,奈何自己至今连侍寝都没有,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力让陈嫔在这里丢了脸面。
恰逢此时一直在宫中不和其他妃嫔打交道的静上嫔柳芊芊淡淡地说道:“臣妾听说女子怀孕的时候,若是爱吃酸的便是男孩,爱吃辣的便是女孩?”
柳芊芊的这句话一说出了口,殿中诸人便都是各有了各的心思,君滟看向了柳芊芊,柳芊芊依旧是垂着眼睛,一副淡淡的样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自己腰间佩着的玫瑰配垂下的穗子。
琏贵嫔笑着说道:“这种事有时候也不准,我当初怀着慕瑶的时候,整日里就喜欢吃酸菜鱼,只是这酸菜鱼又酸又辣的,这可怎么算?”
琏贵嫔的这句话一出口,宫里的人全部都烟嘴笑了起来,就连君滟也是忍俊不禁,琏贵嫔生了皇长女慕蕊公主,又抚养了已故的万上嫔的皇二子宏煊,有子有女,实在是让人羡慕。
这时候生了一子一女的瑾贵嫔跟着说道:“想来琏贵嫔那样的也是少数,我当初怀着宏煜的时候,正是秋天,最是喜欢吃那没成熟的青桔,咬一口连眼泪都酸了出来,纵使这样,每日都要藏几个在枕头边上,实在忍不住就咬一口,那味道,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起来牙齿还是酸软。”
君滟在一边淡淡听着,德妃一直不说话,当初她也是怀过孕的,若是生下来,她的孩子才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只是,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多的不甘,那也是叹出口的一声叹息。
在瑾贵嫔和琏贵嫔说得正高兴的时候,孟偲敏在一边插了一句:“臣妾还听说,若是怀的男孩,母亲在怀孕的时候会变丑,若是女孩便不会。”
这句话正是时候,一直在一边看着她们说话的君滟,这时候跟着孟偲敏的话,半是玩笑地说道:“孟才人从哪里听到的这些话,玉上嫔怀孕也有三个月了吧?我瞧着玉上嫔依旧是姿色过人,顾盼生辉啊。”
君滟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就噙了一丝的冷笑,看着陈嫔的脸色慢慢有些尴尬,静姝横了一眼君滟,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就连皇后也忍不住多看了君滟两眼,方才对着底下的一众妃嫔笑着说道:“这些民间的谣传我们听听就是了,哪能全部当真呢,就是人尽皆知的酸儿辣女,到了琏贵嫔这里不也是出了错么?再说了,只要是孩子,不拘是男是女,都是皇上的孩子,不说别的,皇上的四个孩子之中,最宠爱的不还是琏贵嫔的皇长女慕瑶公主么?当真是皇上的掌上明珠。”
皇后的话适时地缓解了刚刚殿中的尴尬,陈嫔干笑着应了一声,随后狠狠瞪了一眼君滟。
皇后接着又吩咐了几句,又让琏贵嫔和瑾贵嫔各自带了一副笔架和一对青玉镇纸回去给两位皇子,方才叫人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