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来的时候,各宫的妃嫔都已经坐在各自的位座之上,就是娇贵如玉上嫔,也是在位座上静静地坐着。
凤沁见今日的人来得这样齐,心里也是高兴,转头看着玉上嫔,语气里满是关切:“听说玉上嫔病了,今日来了可是大好了?”
玉上嫔一直对皇后都是淡淡的,并不失礼,也不格外恭敬,所以也是平常时候的语气应答着皇后:“谢皇后娘娘关心了,臣妾只是咳嗽了几声,并无大碍。”
玉上嫔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皇后,只是懒懒散散地摆弄着身边的那一支萱草花,嘴里对着身边的瑾贵嫔念叨着:“这萱草开得真不错。”
皇后倒是也不恼火,见玉上嫔在那里欣赏着萱草,笑着说道:“这些花都是本宫特地为妹妹们准备的,每个人手边的都不尽相同,就像各位妹妹一般各有各的美态,古有‘萱草忘忧’的说法,民间又称萱草为‘宜男花’,本宫将这萱草放在玉上嫔的身边就是希望玉上嫔能忘记烦忧,为皇上生下皇子。”
皇后说着每一盆花都是皇后为各宫妃嫔特地准备的,便往皇后的手边看去,果真在凤座的两边都能看见一盆牡丹。
牡丹,花中之王,果真只有皇后能配得上。
淑妃的手边放着的是一株月季,鲜红的花绽放着,淑妃瞟了一眼那鲜红的月季,并未说话,皇后含了一缕快慰看着众位妃嫔,琏贵嫔是皇后身边最为看重的人,所以这时候娇笑着说道:“我环视了一周都没看到牡丹,正觉得奇怪呢,说怎么能没有牡丹呢,抬头才发现原来是在皇后娘娘身边啊,牡丹是花中之王,皇后娘娘是中宫之主,到底只有皇后娘娘能配得上牡丹了。”
淑妃闻言嗤笑了一声:“牡丹是花中之王,但是臣妾倒觉得牡丹虽然好看,但是却只是粉色,上不得台面,比不得月季颜色鲜艳,更显得大气。”说完之后才似乎说的话有些失礼,对着皇后带着有些歉疚地说道,“皇后娘娘,臣妾说的只是花,并不是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不要见怪才是。”
君滟看着淑妃,淑妃的眼底藏着的是一抹挑衅,但是歉疚的话已经说了,若是皇后再追究什么倒是皇后小气了,皇后压着心底的不快,依旧是那样端庄得体地笑着:“怎么会呢,只是牡丹虽然是粉色,但是自古英雄不问出处,粉色又如何,终究天下只有牡丹是花中之王。”
淑妃轻轻哼了一声,并未答话,只是自花瓶中抽出了一支月季,一边的宫女忙拦住说:“娘娘,仔细月季上的刺。”
淑妃剜了宫女一眼:“本宫就是喜欢这月季有刺,虽然美丽娇弱,但是正是有了这些刺,才叫人不敢轻易小看了它去。”
淑妃的话意有所指,君滟叹息,这宫中的人那个人说话不是意有所指呢?一句话说出了口要瞻前顾后,自己不把话里面的意思说明白了,被人逮到了什么倒是百口莫辩了。
皇后被淑妃的话说得无言,淑妃暗暗窃笑,眼角染着刻薄的光,君滟见了,连连冷笑了几声,却没想到自己的冷笑被一边的温婕妤看在眼中,温若婷见君滟冷笑,装作惊异的样子,问道:“阮美人想到了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君滟没想到温若婷会忽然问这么一句,一时间脑子里面的万千思绪翻飞,温若婷的一句话已经将众人的视线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一时间君滟只觉得温若婷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面带着玩味,那一身用细密针脚绣成的茶花长裙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刺在她的背上,痛痒非常。
君滟不经意间抬眼看了一眼皇后,皇后看着她的目光中有笃定,那笃定似乎给了君滟力量,君滟不知怎么地就定了下来,心里有了底气,声音也是稳了许多:“我以前听家父说,先帝教导皇上和恪郡王的时候,有一次拿了一把荆条让皇上和恪郡王拔掉上面的刺,恪郡王双手并用,但是还是被刺了一手的伤口,皇上却从身边的侍卫身上抽了一把刀,刷刷几下就将荆条上面的刺给划了,先帝见皇上做事果敢,十分欢喜。”
皇后听了君滟说了这个故事也是眼中一亮,当即赞许道:“阮美人说得不错,当年先帝因为这件事嘉许皇上,封了皇上为亲王,先帝在时,时常说起这件事,说做事就应该这样,快刀斩乱麻,免得夜长梦多,旁生枝节。”皇后一边说着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淑妃,“淑妃,你说是不是?有刺又怎么样?用刀一刮,不也是没了?”
淑妃的脸一阵白一阵青,没想到原本占了一丝胜券的自己被一个连侍寝都没有过的美人的几句话给破了,想到先前陈嫔之前说的在凤仪宫被阮美人驳了面子的事情,自己原先是不信,但是近日一看,这阮美人确实是伶牙俐齿,十分难对付。
正在晃神之间,皇后又轻声问了一句,淑妃这才回过神,脸上带着牵强的笑意,对着皇后点头:“先帝是明君,先帝的话自然是对的,皇上得先帝教诲,自然也是明君。”
见淑妃吃瘪,皇后心里越发畅快,桔梗未盛开就有了光彩,若是真的盛放了,说不定能将那月月盛放的月季比下去。
皇后看了眼君滟,又看了眼淑妃,昨日德妃在耳边说的话犹在耳中,齐茹惜出身将门之家,阮君滟计策非常,华正宫确实是个钟灵毓秀的地方。
玉上嫔见淑妃脸色不好看,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法子缓解气氛,只能皱着眉说道:“皇后娘娘,臣妾约了太医诊脉,看样子时候怕是到了……”
见玉上嫔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心下了然,当即说道:“既然玉上嫔说了,那今日就这么散了吧,难为你们每日晨昏定省这么请安了。”
皇后既然已经吩咐了下来,众人也是没有停留,向皇后问安了之后一个个地走了出去。
淑妃第一个气冲冲地出了门,跟在后面的是陈嫔和玉上嫔,阮君滟和齐茹惜还有叶静姝倒是慢悠悠地走在了后面。
皇后看着她们的背影,唤过了身边的凝琴,问道:“这叶婕妤在半月前侍寝了之后就没有侍寝了?”
凝琴点点头:“皇上为战事所扰,已经是十天没来后宫了,不仅仅叶婕妤,就是淑妃也见不到皇上几次,倒是玉上嫔,因为有孕的缘故,皇上隔几天也会去曦泽宫看望看望。”
皇后点点头:“我让内侍局的人做了阮美人和齐御女的绿头牌,做好了吗?”
凝琴皱眉,语气里面也是疑惑:“照理说自从小主进宫之后就应该做了绿头牌,但是阮美人和齐御女还有胡才人的绿头牌一直没人做,内侍局照理说不会这么粗心马虎的。”
“进宫四个人,却漏了三个绿头牌。”皇后的语气里面有森然的寒意,“本宫还是中宫正主呢,就有人妄想着只手遮天了,倒真的是一石二鸟之计啊。”
凝琴少见皇后这般动怒,一时间也是小心翼翼:“娘娘为何这么说?”
皇后慢慢走下凤座,手中拿着一朵开得正好的牡丹,随手将牡丹插在了鬓发之上:“叶婕妤和阮美人情同姐妹,若是被阮美人知道只有叶婕妤有绿头牌,阮美人会怎么想叶婕妤?若是被太后皇上知道三位妃嫔进宫一月仍无绿头牌,本宫又要如何自处?”皇后咬咬牙,“此人好歹毒的心肠,既要离间妃嫔之间的感情,又要本宫被皇上太后斥责,实在是可恶!”
凝琴被皇后这么一提点,一时间也明白了过来,脸色不禁有些发白,问道:“这会是谁呢?能在内侍局做手脚,实在是不简单。”
皇后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的名字,但是却不说出来,只是淡淡道:“不管是谁,她的计策算是毁了,你我就装作不知道,等到阮美人和齐御女的绿头牌做好了就安排她们侍寝吧。”
凝琴轻声应了一声:“是。”
皇后出了鸾鸣殿,上午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却驱不走心里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