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月亮好似一个闺中少女,娇羞的躲在树桠后。夏日的晚风凉意丝丝,夹杂着水汽股股吹来,闻之令人精神一振。三人趴在山上繁茂的草丛间,地清源手上的月明珍珠在漆黑的夜晚照得下方一览无余。
“哈~”铃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翻身瞟了白衣男子一眼“都这个时辰了,人还没来,你确定你的的情报可靠?”白衣男子丝毫没有理会天铃兰,他趴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漆黑的眼眸在月夜绽着清亮的光,鹰隼一般锋利,是那种残忍仇恨的意味,与白日里那个划剑喝酒的俊雅男子截然不同,一瞬间让人觉得陌生,不敢靠近。
这个人真的很不一般呐。铃兰眯起眼再次打量,本以为只是长得好看点,谁知年纪轻轻武功却丝毫不弱,饶她武学世家出身竟也看不出是哪个门派。偏这男子寡言得很,想从他嘴里撬些什么还真不容易,以后有机会,可得好好查查此人来历。
“来了!”急促的声音打断了来历的思绪。白衣男子眼底流露出冷漠,渐渐转化为欣喜,最后汇成银河落九天的奔流气势。
远方,深黛色的天际。一团黑雾逐渐靠拢而来,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铃兰和清源也注意到了那团黑雾,形状像是一个蛋,不知里面包裹着什么,速度很快,由远及近朝着通天谷飞来。哭丧的歌唱先一步飘来,低沉沙哑,不由让人冷意滋生,好像有什么东西攥着心脏,一种冰凉滑腻的感觉蔓延开来。
——遥远的雪山之峰
飘渺的云天玉桥
伟大的巫教之王
圣洁的白羽圣女
啊请赐予我无上的力量
.....
雪山见证我们的荣辱
拔剑吧为了无上的梦想
啊请赐予我无上的力量..。。
........
乐曲越发的近了,夜风中依稀的歌乐慢慢弥散开来,苍凉如水,凉如雪山之峰万年不化的坚冰。铃兰捂着耳朵,显然无法忍受这样的噪音,清源也是微微蹙眉,无形无相的曲子仿佛并不是虚无的,粘稠的感觉激起竭内心的呕吐感。“这是巫教的安魂之歌。”白衣男子轻轻解释,语气还是那样的淡漠如初,仿佛已是听惯了这样的歌声,淡然悠远之资宛若天人。
“安魂之歌么?”清源不解。
白衣男子没有多解释什么,抬手示意二人注意下方”他们要降落了。”
那团雾像是一朵巨大的曼陀罗,安静地盛开在静谧的通天谷,风轻吹,花瓣随风层层裂开,里面的人随歌踏风而至,脚步轻如鸿羽,不惊飞蝶。他们的衣服显然是特制的,黑夜里散发着荧光,走起路来,像是跳动的鬼火。领头的两人,衣服上则是一层隐绿。众人皆是长袍裹身只露两只眼睛,容貌身形无从辨别,普通百姓瞧见,难怪以为是遇见鬼了。
三人屏气凝神,注视着鬼火们每一个细小的动作。清源收起了月明珍珠,月升至中央,玉盘那么大,放着清辉,尽显高洁之资。训练有素的小鬼分两队散开,由领头的两个大鬼带领稍休整。即使是在休整的时候,巫教鬼火十字军的纪律也是非常严明的,队伍丝毫不乱,没有人说话,只是原地打坐。不断闪现的光芒在提醒人们——他们是巫教所向披靡的鬼火十字军。
地清源和白衣男子同时看向对方,会心一笑“不知兄台想捉哪只鬼?”地清源音逼成线,现在是对方最放松的时候,也是最佳的攻击时间。白衣男子不知何时用黑布蒙住了脸,无名剑也被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只要两只大鬼的性命,其他小鬼,你们自便。”说罢白衣飞转,竟是从万丈山崖笔直垂落,宛若流萤。清源一扯铃兰,两人御剑紧随其后。
在距地面只有几百尺的高度时,无名剑从袖口飞出,带起万点银芒,劈向地面黑压压的萤火。
轰!
巨大的爆破声震得人耳膜一疼,土石飞泻,透明的空气被压缩出一个半圆的结界,在和剑气的摩擦中,渐渐转变为幽暗的绿色,诡异夺目。“助我!”白衣男子手腕已有些微微下沉,天铃兰、地清源转身拔剑,三大名剑齐齐斩下,漆黑的夜空再次爆出一蓬奇异的光,恍如烟花般绚丽,流星四溅。
三人适时收剑,剑光消失,伴着纷纷碎裂的结界。巫教内部一阵骚动,但这骚动也只是暂时的,教徒们一扫之前的放松小憩,飘然立起,无数只眼睛紧盯前来捣乱的不速之客。
月光下,只见白衣男子傲然而立,手执长剑。虽被黑布裹个严实,但依然不难看出这是把绝世好剑,此刻淡淡的白光流转于剑锋之上,其光之亮,竟可与日月争辉。男子的脸一样被黑布挡住,难辨真容,只有万千发丝随着衣袂迎着夜风一荡一荡。他就那么一人一剑站在那里,周身散发无穷凛冽的气势,有气流在他周围环绕,稍有人贸然前进,便会立刻被他的护体真气绞为碎片。男子身旁是一对青年男女,同样的负剑而立。不同于男子的气质冷冽,二人更像是神仙眷侣一般,两把明晃晃的薄剑横于胸前,万籁俱寂中,可闻剑之铮鸣。
“来者何人!”怒声未歇,一道白气从萤火里激射而出,逐而一裂成三,紧追三人。
“小心!”铃兰一声清咤,玉女剑舞起万千清影,剑尖绕过白气,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白气,分明是三支淬过毒的小箭!
“还给你。”天铃兰跃至空中,足尖轻踢,毒箭陡然转弯,顺着原来的轨迹钉在一颗大树上。霎时间,原本浓绿的冠顶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转变为枯黄,满树的叶片在凋落,伟岸的树身在萎缩,最后化成一滩冒着白泡的腐水。铃兰一阵恶心,都说巫教行事极尽残忍暴戾,只怕这支箭,还不及他们残忍的十分之一吧。
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双方都没有显出真正的实力。七大名剑中君子剑与淑女剑本就是一对,再加上两人自小一块修习剑法,早已心意相通,双剑合璧之下才是真正的威力。
巫教在雪山之峰一带无人可与之匹敌,鬼火十字军又是圣女白千羽一手训练,白千羽从不下山,仅凭训练的人马便已让雪山之峰一带俯首称臣,也难怪有胆量将爪子伸向中原。
而那个不知来路的白衣男子双方更是不清楚他究竟有多少实力,无名剑在他手里,他和巫教前大弟子沈明的关系也更加扑朔迷离。无疑这是一局赌局。而赌注便是白衣男子,如果他是巫教的人,那么地清源与天铃兰则可能脱不了身。如果真如他所说,和巫教有着某种深仇大恨,那么三对一的胜算将大大增加。
响亮的巴掌声划破久寂的沉默。整齐的队伍裂开一条缝,一抹隐绿闪闪发光。“小姑娘身手不错,可就是剑法还差了那么一点。”停顿片刻又道“四大世家终于出动了吗?还是因为害怕请了帮手。似乎你们也不了解帮手的底细吧。”隐绿侧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白衣男子,目光一转便遛到铃兰脸上。“咂砸,好水灵的丫头。跟我回去做我的侍奴可好?”说罢向铃兰伸出双手。黑皮手套包裹纤长的十指,中指上一枚蓝宝石戒指闪着寒星般的光彩,随着他十指上下翻飞的动作,那种低调的美丽一点一点荡漾开来,伴着他极具魅惑的磁性音线,勾魂夺魄。斗篷下的男人,伸开的双手,铃兰一瞬间进入了一个孤独的世界,她想呼喊,可是发不出声音,她想逃离,可是迈不开脚步!
“对一个小丫头使用‘摄魂’,似乎有违神使的尊贵身份。”地清源的声音不高,却适时在铃兰耳边响起,打乱了摄魂的进行,铃兰浑身一激灵,马上反应了过来。
“清源?”铃兰试着张口说话,声音却在颤抖。
“我在。”他的手搭在铃兰肩上,宽大的手掌将柔和温暖的内息源源不断注入心爱的女子体内,平复她紧张害怕的情绪。一手搭在腰间,蓄势待发。
“神使的尊贵身份吗?可那是我想要的东西,既然不能有违身份,那你心甘情愿送给我如何?“对方被斗篷从头到脚遮了个严实,看不见表情动作,就连声音也是同一个频率,听不出丝毫的喜怒哀乐。
“你们想要的东西,只有在打败我们之后或许才会知道。”没有等任何的回答,隐绿沉沉开口,他向前走了几步,就像是一团鬼火在飘,长袍根本不触及地,风中衣衫依旧保持着静止。整个人如一座黑色的大山矗立在面前,高不可攀。四大世家的两位才俊不禁心里打了个冷战。
一直在旁边观望的白衣男子在悄无声息下突然动手。白影朝隐绿斜刺而去,一白一绿两道光芒上下交织,宛若蛟龙出海,翻云覆雨。
那是两人第一次看到白衣男子真正出手。他的剑虽被包裹,但依然很快,快得像闪电,带着雷霆之怒,快得像流星,闪着银色之光。剑气一道道劈在隐绿身上。奇怪的是,无论对方受到多大的伤害,似乎都会被那诡异的绿袍子抵消掉。美丽的男子抄着双手,身形随着剑影或左或右,他甚至没有动用武器,悠闲地像是在闲庭赏花,百招之下,无名剑竟是没有碰到一根发丝。
“我只要大鬼的性命。”
那男子的话语还在地清源耳边回响,地清源不再迟疑,两道身影扑向剩下的小鬼。四大世家与雪山之峰的第一次交锋,就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