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有话跟皇后说,我起身告辞。
皇后笑道:“这会儿你不用急着走,你刚刚不来,本宫还要打发人去找你呢!”
皇后问富察夫人:“昨儿听说傅恒赈甘肃安定等州县旱灾有功,皇上赏他了,这是喜事,你怎么哭哭啼啼的?”
富察夫人拿帕子拭了拭泪:“皇后曾告诫大人,在朝中为官,有功不喜、有罚则受,臣妾岂会忘怀?昨日之功,乃大人份内之事,岂敢欢心。可今日之罪,若是大人能领便罢了,偏要冠上一个外戚争荣之名。大人心里忧闷,臣妾惶恐不安,只能进宫向皇后请罪。”边说边起身再次跪倒。
富察夫人语声温柔,再一哭起来,更让人觉得弱不禁风,看得我直着急,皇后更是着急:“有话起来说,你这个慢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富察夫人站起身先拭了拭泪,停顿片刻道:“今儿早起,御史万年茂参奏学士陈邦彥、于振于本年八月瀛台赐宴之日向大人屈膝请安,说是严重的僭越,可大人当时正跟几位大人说话,并未见到两位学士向他行礼请安,哪里来的安然受礼之说。”
皇后皱起眉头:“在康熙爷时候,就有‘大臣见诸王,不得引身长跪,着为令。’何况傅恒只是个户部侍郎。若是真有其事,即便不治罪,处罚也是在所难免的。”
富察夫人道:“皇上倒没有当堂处置,已着张廷玉、讷亲确查此事。”皇后笑道:“那你还愁什么?即无此事,两位大人又最是公平不过的,难道你还怕他们循私?”
富察夫人道:“可万御史罗列了数十位在场官员名单,一一调查下来,少则十天半月,那样大人岂不是要愁上十天半月。”
皇后道:“这会儿你该回家去劝劝傅恒,若这点事儿受不住,他就别当官了!”
好说歹说劝走了富察夫人,等富察夫人出了殿,皇后眼圈一红,叹了一口气:“傅恒最忌惮别人说他是外戚恃宠而骄,所以事事小心谨慎,到头来还是难免被弹劾,可是前朝之事,我又不便多言,他好也罢,委屈也罢,只能他自己担了。”
皇后一面说一面拭了拭泪。
皇后伤心,我又不会劝解,只好岔开话题,躬身问皇后:“娘娘说有事儿找臣妾,什么事儿?”
皇后道:“本宫看你进来时似有心事,所以才留住你。这会儿没人,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我迟疑了片刻,皇后因为傅恒的事正难过,我不想再给她添麻烦,可皇后再三追问,我又不会撒谎,没办法只好把春桃的事儿跟她说了。
皇后笑道:“这事儿好办,宫里久没添新人了,本宫一会儿就跟皇上说,收春桃做个贵人。你们可以做个伴儿,皇额娘那里也不会说什么,岂不是两全其美之计。”
我一怔,这些日子竟担心怕太后给春桃随便指门亲打发出去,却没想到她可以留在宫里。
可我心里怎么有些苦苦的!
皇后见我发怔,扑哧一声笑了:“不逗你了。”一面说一面点手唤过巴朗,吩咐她去柜子里取件东西,不一会儿巴朗捧个锦盒出来递给皇后,皇后随手递给我,我打开一看,见里面有张字条‘章佳氏阿桂,下面是生辰八字,丁酉年九月初十’,我合上锦盒:“皇后给臣妾看这个做什么?”
皇后笑道:“你可能不认识阿桂,他是刑部尚书阿克敦之子,镶红旗蒙古副都统,长期戍守西北,如今在吏部供职,皇上早已嘱意将春桃指给他为继室。”
阿桂年纪尚轻,只比春桃长几岁,出身名门,又有官职,我一高兴,原本纠成一团的心,瞬间解开了,想起前些日子乾隆说看好一人,想指给春桃,原来是阿克敦之子,阿克敦是刑部尚书,石寿是刑部侍郎,两家倒是门当户对。
春桃出阁就是夫人。
我虽没跟乾隆说,他到底是懂我的。我起身跪到皇后榻前:“臣妾多谢皇上、皇后成全。”
皇后笑着拉起我。
这些日子的担心,让我心力交瘁,有委屈、有释下心怀的喜悦,我竟趴在皇后的手臂上啜泣起来。
皇后笑着拍了拍我的肩:“前朝事忙,皇上只翻了你两次牌子,已看出你心事重重,时而发愣,叫人打听,才知皇额娘过问春桃之事,阿桂是阿克敦之子,文武双全,相貌英伟,春桃许配他,虽是继室,但过门就是夫人,不算委屈她。”
我哽咽着点点头:“臣妾知道皇上、皇后选的人,定不会错。”喜极而泣,拿帕子拭泪的时候,手竟有些抖。
听外面有人叹气,我忙起身,见乾隆走了进来,待皇后和我给他见过礼后,乾隆叹道:“多大点的事儿,就让你愁成这样。要是让你当皇帝,你还不得愁白了头。”
我边谢恩,边笑道:“臣妾心小,些许小事都经受不起,何况天下大事。”
乾隆睇了我一眼,回头看皇后,怔了一下:“你眼圈怎么红了?难道是因她怄得你。若真因此,朕赏她大板子给你出气。”
春桃的事已解决,我心情顿时畅快了许多,别说乾隆说拿大板子打我,就是真拿大板子打我,我也不生气。
皇后笑道:“就是有烦心事看到她也不烦了,她岂会怄臣妾?”
我心头的愁云扫过去了,可皇后心头的愁云还在!我冒着被冠以后宫干政的罪名,小声问乾隆:“皇上,陈邦彥、于振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