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宏利浅啜一口,擎杯望着窗外,从侧面看他,眼中闪着亮亮的光茫,似一滴晶莹的水珠在眼中滚动。
导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放下茶壶出去了。
我放下茶杯,托腮望着赵宏利,他不经意间的拭了一下眼睛,我心跟着抽痛了一下,茶室很幽雅,在一旁桌子上放了笔墨纸砚,习惯性地站起身走过去,展开宣纸,研好了墨,他回过头看着我专心地研墨,展颜笑了一下,端起茶饮了一小口,放下,走过来,拿起笔,饱蘸墨汁,提笔写下一首诗:“平生不戒游览兴,西浮于洛东观海,轻舟风利过维扬,此间初识有江在。巾流嵽嶫如补陀八功德水澄无波,精蓝信宿可留憩,层楼阿阁何须多。青雀黄龙尽收楫,笳吹笙歌送西日,帆樯远近挂红灯,照入江天星点赤。髯翁醉醒风雅魄,奇句孤吟深夜黑,信耶非耶漫强明,律中要使鬼神惊。六百年来人莫识,我偶拈庚答风物。滥觞远忆巴岷山,土鼓云门拳石顽,清赏凭高兴未已,烹茶更试中泠水。”
我先瞟了一眼,以为眼睛花了,惊疑地仔细看了一遍,手中的墨块差点儿失手掉到地上,我惊噩地抬起头:“‘游金山寺用苏轼韵兼效其体’你怎么会这首诗?”疑惑地望着他,恍惚间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仿佛当年乾隆写此词时场景一样,只是错移了时空。
宏利放下笔,把宣纸晾到窗台上,微风吹动着纸面沙沙直响,不仅诗一样,就是字体也一模一样,难道真是巧合?
宏利洗了手,回过头:“乾隆的诗直白浅显,几乎没有流传于世的佳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对他的诗很熟悉一样,总在不经意间会脱口写出。”
乾隆的诗多却不精,很少流传于世,一生做诗四万余首,相当于全唐诗集,即使再酷爱他的诗,也不可能一朝一夕熟读于心,背诵如流,或许只是潜意识里念头在做祟,那他喜欢我又如何呢?也是潜意识的念头吗?越爱他,我越迷茫,我爱的到底是他前世的情,还是今生的爱。前世今生的错觉总是我心底最隐密的痛。
宏利从后面环抱住我,和我一起立于窗前。我头靠到他的肩头,有时真的很矛盾,既想活在过去的影子里,又怕活在过去的影子里。
第二日的无锡之行,又让我见识了宏利的知识渊博,我们改坐船前行,我靠在宏利的怀里,水面无风无浪,水天一色,美丽而宁静。
船行到熙春桥的时候,宏利说:“乾隆一生功过参半,但是他下江南却是劳民伤财,各地大兴土木,也是清朝衰败的根本。现在看似恢弘的建筑,之中又含着老百姓的多少辛酸。我读过黄卬的《酌泉录》一书,内中详细记录了无锡为迎接圣驾而做的准备工作,以及乾隆到无锡的行止,与粉饰太平的正史截然不同。只因他没有选对出行的时节,河水涨高了数寸,为了龙船能够通过,白白地拆了莲蓉桥,要不是百姓以银钱贿赂掌船的人,熙春桥差点儿也重蹈覆辙。”我看着他愤愤的表情,心里却有些悲哀,如果他知道乾隆就是他的前世,他又该是何等的痛心疾首。往事已矣,何必让他再多一份负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