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清先前那个身影只是掀开帘子的侍女,真正的祭司随后出现,让人一愣的是,让人闻名变色的鬼戎两大女祭司,居然是两个模样可爱的小女孩儿,而且还是一对几乎难以辩别的双胞胎。
她们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一、二岁,扎着两个小小的羊角辫,脸红扑扑地像苹果,水汪汪的大眼睛,嘴唇有点调皮地上翘,如果不是看到她们身上穿着画满圆点和占卜符的祭司外衣,真让人怀疑这是两个富家小姐。
年龄虽小,可一开口就让人格外别扭,因为她们声音老成,也不是不好听,就是带着与样貌明显不符的成熟,像二十来岁少女的声音。
其中一个上前一步,“鬼戎接引祭司——远水,恭迎汉国英雄。”
另一小女孩道:“殡葬祭司——次山,同礼。”
兰珠还在发呆,“两大祭司居然是两个小女孩?”
萧郎眉头一展,“不管如何,总算是找到了。”他扬起手掌,打算先毙了阿金斗这个鬼戎王还杀了两名祭司。
不料就在他扬手时,离他较近的远水发出一声闷哼,脚下似乎微微在用力,萧郎身体一震,手扬在半空居然拍不下去,全身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怎么了?”兰珠大惊,见萧郎面色古怪,似乎在竭力要把手往下拍,额头青筋暴起,但怎么用力手也下不去。
“她……”萧郎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艰难地望向祭司远水,明显感觉是她在搞鬼,不知是她用什么方法让自己莫明其妙不能动弹。
“她有妖法!”兰丽看出不对头,闪电般夺过阿金斗的随身黄金配刀向远水劈去,远水微微一退,脚步错动,兰珠的刀都劈到她头顶了,可同萧郎一样,也动不了了。远水从容地躲开刀锋。
也在同一时间,在远水移动时,萧郎发现自己又能动了,他继续把手往阿金斗头上劈,可远水再次移动脚步,在他手掌都碰到阿金斗头皮了,可又不能动了。
“束手就擒吧,不要再做徒劳的挣扎。”远水声音带着戏谑之声。不过她好像每次只能让一人不能动,萧郎定住后兰珠又能动了。可是大殿上还有许多士兵,兰珠刚一能动,几名卫士已经扑上来,打落她手中的刀,几支长矛把她压下去。
“生擒他们。”远水声如银铃,却令出如山,快捅到兰珠身上的长矛停下来,刀身只架在她脖子上,随后几人一拥而上把兰珠捆翻在地,而萧郎还是不能动弹。
“怎么可能?”萧郎百思不得其解,就算她有妖法,可她根本没接触自己,怎么就能让自己不能动了呢?传说中的鬼戎祭司真有这么可怕吗?他有点后悔了,对敌人的战术都不太了解就冒然来行刺,这下要吃大亏了。
几名士兵拿着铁链上来把萧郎捆住,萧郎不能动弹,只能任他们捆。次山上前对远水道:“姐姐,这个男人很强壮,铁链怕捆不住他。”
“可不是吗?”远水挥挥手,士兵退了下去,她拿出一枚带着钢钉的符纸打在萧郎的背上,萧郎身体一软,就烂泥一样瘫了下去。
阿金斗长吁一口气,倒在王位上,气急败坏地对祭司道:“两位姐姐,快把他们拖出去杀了。”
远水看了看萧郎,露出几分诧异的神情,对次山道:“妹妹,你看他,会不会是……”她话音未落,忽然外面传来几声士兵的惨叫,有人在大叫:“狼!狼!”
忽地一声,从天窗中一匹壮硕的苍狼从天而降,同时两匹嘴牙撕咬得血淋淋的狼从殿门外冲进来,殿上大乱,百姓们逃窜,士兵们同时操起兵器向狼冲过去。
苍狼灵活,避开前面几名士兵飞身跃起直扑远水,次山在前面一挡,就在苍狼快咬中远水时,还隔着尺来远,啪地一声,隔空炸开一道电流,苍狼像撞在一道电墙上,悲鸣一声,弹开几尺远,次山五指一伸,掌心中雷光闪闪,如同射出几道电光锁链,把下面正在冲来的另两匹狼用电光锁住,狼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不休。
趁士兵和祭司防范狼群,兰珠忽然跃起,身体重重把远水一撞,祭司法术了得体能却不过而而,一下撞得飞起,兰珠扑到萧郎身上,用嘴咬开萧郎身上的符钉。
符钉一去,萧郎力气瞬间回复,厉吼一声,身上铁链挣得寸寸断裂,此时他也心知这些祭司斗法诡异,不敢久留,抱起兰珠向外冲,不料刚跳下大殿,突然身体又不能动了,远水已经站了起来,脚在他身后几尺远的地方一踏,他又像施定身法一样。
“想逃?”远水冷哼一声:“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萧郎力量虽大,但不管如何挣扎,身体就是动不了,心中正在焦急。大殿上几名士兵正护着阿金斗匆忙往后殿撤退,阿金斗身体肥胖,出殿门时一下碰到两边的灯。
“王,不要!”远水惊叫一声。
啪地一声,油灯倒地砸碎,奇迹出现,油灯一砸,萧郎居然发现能动了,他呼啸一声,冲出殿外,挥手打开几名拦阻的卫士,顺手又提着一名卫士向次山砸去,次山惊叫一声,手上电光收回,狼群重获自由,跟着萧郎跑了出来。
“跑!”萧郎大喝,捡人少的地方一路飞奔,鬼戎宫殿的防卫又很松懈,一路倒没什么拦阻,等两名祭司冲出宫殿,萧郎已同狼群不见了踪影。
远水跺跺脚,“太可惜了,让他跑了。”
“姐姐,他真的是……”次山疑道。
“十有九是他,我看他的眼睛就像老师的兽瞳。”远水重重点头。“快,命人去追。”
萧郎扛着兰珠与狼群一路狂奔,跑离紫元城十多里一直到了一片山坳中,确认没人追上来,这才放下兰珠,坐下来大口喘气。狼群伏在他身边,也都是吐着舌头,疲惫不堪。
“谢谢兄弟来帮我,你们回去吧。”
狼群看看萧郎,有些犹豫,萧郎道:“两个祭司太厉害了,等我弄清她们的底细,再去报仇。”
狼向他点点头,相互倚靠着,一拐一瘸向草原深处,消失在夜幕中。
萧郎倒不是疲累,喘气只是紧张所致,他起身扯断兰珠身上的铐链,问:“你没事吧?”兰珠揉揉肩膀,表示没事,“你呢?”
“还好。”萧郎皱眉道:“那个叫远水的祭司用什么古怪方法让我动不了的?”
“我不知道,但这次刺杀太冒险了,这些祭司真的不是好惹的。”兰珠这时有了些嗔怪,又关切地道:“以后不要再干这么冒险的事了。”
萧郎点点头,仍在思索,兰珠也道:“她们的妖法当真古怪,是怎么做到的呢?”
萧郎回忆大殿上发生的所有细节,他想到当阿金斗不慎砸了油灯,自己突然就能动了,察觉到什么,对兰珠道:“你站到我身后来。”
“干什么?”兰珠不明白但依言站到他身后。
“当时她在这。”萧郎在地上画了个圈,又画了一个圈,“这儿是油灯。”兰珠看明白了他在模拟当时发生的事情。
“你攻击她,她往这边一移,你就动不了了,再往这边一移,我又动不了了。”萧郎一幕幕回忆,忽然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你发现没有,当时油灯在我们身后,她脚下有什么东西?”
“没什么啊?”兰珠摇头。
“有!”萧郎道,“是我们的影子。”
“影子?”
“是的,不管她怎么移动,她都踏着我们的影子,当油灯一砸,影子没了,所以我就能动了。”
兰丽目瞪口呆,“你是说她只要踏着别人的影子别人就动不了?”
“肯定是!”萧郎用力点头:“不然为什么阿金斗快砸掉油灯时她要说不要呢?”
兰珠回忆起来,发现果然如此,当时远水不管怎么移都踏着其中一人的影子,不过看起来她好像只能制住一个人,但纵然如此,也够可怕的了。
“我从没想过世上还有这么离奇的法术。”萧郎抱住头有些懊悔地道,“爹说得对,不要小看任何人,哪怕是个骨瘦如柴的人。这次不但行动失败,反而遭人笑话。”
“别自责了。”兰珠安慰他,“祭司的法术太怪异,换成谁也难以想到,我们能活着逃出来已经算幸运了。只是我们还不知道她们还有多少奇怪的能力,以后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可我答应了兄弟们为森林报仇。”
“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要对付的是一国祭司,不能操之过急。”
萧郎看了她一眼,“你说得对,我去同兄弟们说说,报仇的事,从长计议,你在这等我。”
“嗯,快去快回。”
萧郎向草原奔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兰珠的心莫名地悸动了一下,虽然明知萧郎马上就要回来,可她却有着十分地不舍,仿佛他会一去不回似的,她不明白就这么短短三天的相处,为何会同他这么难分难舍,摸摸自己的脸,都有点发烫了。
好在萧郎很快就回来了,他对兰珠道:“我同兄弟说了,他们也同意了。现在我们回去吧。”
“嗯。”兰珠不由自主地挽起他的手,虽只分别一会,但好像生怕他再跑了似的。
就在这时,忽然天空刮起一阵冷风,夹着几片冰寒的雪花,风雪中夹着一个女声:“你们哪也回不去。”
一大片雪花在两人身前云集,突然炸开,露出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却是殡葬祭司次山,她格格笑着,“请两位再到我们那儿做客吧。”
“跑!我挡着她。”萧郎把兰珠一推,自己奋勇向次山扑去。
然而他身体一动,次山右手一挥,咔嚓一声,一团寒风笼住他全身,兰珠惊恐地看到,萧郎身边的空气瞬间凝结,居然把萧郎冻在冰块里。
“啊?这……”兰珠听说过鬼戎祭司的可怕,没想到会这么可怕。
“你就没什么用了。”次山望向兰珠,指尖慢慢延伸出一把冰剑,蓝光一闪向她射来,兰珠想躲,可是咔嚓一声,脚踝被冰块冻结,次山的寒冰妖法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说冻就冻住她了。
兰珠脚不能动,只能勉强一移,次山妖法了得,但身手不怎么样,与兰珠擦着个边,冰剑在她肩头留下一道血痕。
冻在冰块中的萧郎眼珠转动,目睹兰珠受伤,眼中浮现一团血红,咔嚓一声,只见冰块上裂开一道缝,次山收回目光吃惊地看着在冰块中左右挣扎的萧郎,他在努力地挣动手足,力大无比,冰块一道道裂缝,瞬间千沟万壑。
“好大的力气。”次山很吃惊,从没人能在她的冰冻中还能挣扎移动,更不用说挣裂冰块。
“呀——”萧郎一声大吼,冰块片片炸碎,身体从冰块中冲出,这下次山始料未及,被飞溅的冰块划到面部,留下一道血痕,她惊叫一声展开双手,一道冰墙出现在萧郎面前,萧郎一拳打在冰墙上,墙上居然附着一层电流,把他反射了回来,拳面丝线冒烟,皮肉都烧出一股焦臭味。
可他打在冰墙上的力道也非同小可,轰隆一声冰墙崩塌,次山急退,她是万万不可能与萧郎近战的,可萧郎速度太快了,一步就欺到她身前,眼看要打到她。
次山妖术了得而且急智百出,眼看要中招,她忽然一道冰箭打出,目标却是射向不能动弹的兰珠,萧郎连忙侧身,这时他变招来不及了,只能硬生生用身体帮兰珠挡了这一击。
“不要!”兰珠大叫,那冰箭居然比夜叉丸的黄蜂针还要厉害,以萧郎的钢筋铁骨,居然一下穿透,更重要的是,冰箭入体,萧郎感觉一阵刺骨的冰寒,好生难受,似乎连五脏六腑都凝结了,闷哼一声,身体萎顿下去,站都站不直。
“嘻嘻……可怜多情郎。”次山得意一笑,双手连闪,又是几道冰箭扎在萧郎身上,兰珠急得要命,可又动不了,只能急得大哭。
看到萧郎身体缩在地上,寒颤不止,已近昏迷,次山这才收了法术,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到萧郎身边:“真了不起,平常人一箭就死,你中了这么多居然还没晕过去,不愧是……”
她话音未落,忽然身体一震,因为萧郎猛然抬头,双眼中红光大盛,“你就这点料吗?”
次山大惊后退,她万没想到萧郎体质强悍如厮,她并没有轻敌,已经连发了数十道冰箭,可萧郎居然还能动弹,还有力量。
“打!”一声怒吼,萧郎一拳暴击在她腹部,次山身体划出一个弧形,鲜血狂喷,在还没落地时身体轰然一声消失在风雪中。
次山一消失妖法立解,兰丽脚下冰块融化,她急忙冲过来,“她人呢?”
“受伤……逃了。”萧郎冷笑一声。
“快走,说不定他们还有人会追来。”兰珠扯他的衣袖,不料一扯萧郎桩子一样倒下去,兰珠看到他眉毛面孔凝上一层霜花。
“你没事吧?”兰珠扑到他身上,见萧郎口中呼出一团寒气,身体凑手冰凉,他身中这么多冰箭,早已冻入骨髓,刚才完全是垂死一击,此时寒伤爆发,终于撑不住倒下了。
“喂!喂!”兰丽晃了他几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在此处久留,连忙背起他就跑。
一背起萧郎虽隔着衣服也冻得她直打哆嗦,偏偏到了晚上草原中气温下降,更是冷得要命,她强撑着一路狂奔。
总算迎来点好运气,她在一处山坳找到一个两丈深的小洞,实在又累又冷,也顾不得敌人会不会还追来,放下萧郎,因为她感觉萧郎身体实在太冷了,再不施救只怕他会活活冻死。
可怎么救呢?这里既没有生火用具又没有柴草,望着冰寒的萧郎她束手无策,最后,她咬咬牙,解开自己的衣裳又解开萧郎的,赤身抱着他,以体温为他取暖。
可是何其痛苦的治疗方式,先前隔着衣服都冻成那样,此时无异于抱着一块坚冰,霜花漫延到她身上,可她紧抱着他一动不动,把两人所有的衣服都包起来,强寒入体,她只觉自己血液都要冻起来。
“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她这时顾不得羞涩,顾不得自己也有伤,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死,她对他的关切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性命。她一边抱紧他一边祈祷着,带着哭腔:“求求你,千万别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求你,活下来!活下来!”
对她而言,冰寒与伤疼都算不了什么,对他性命的关切超越了一切,她宁可自己冻死也要他活过来,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这样而冻死,但就算是,她也顾不得了。
也许因为萧郎体质天生强悍,也许她的虔诚感动了上苍,不知过了多久,萧郎的嘴里有了一丝热气,而被冰寒夺去所有体温的兰珠已晕了过去,晕去了她还死死地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