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喇旗的原生态会一直这么美下去,这是苏醒上辈子就亲眼看到的事儿,那个时候喀喇旗也村村通了公路通了电灯,也没见谁敢顶着跟政府做对的风险故意去破坏生态环境。
他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就是想先抑后扬的吓唬住唐立功,让后者在脑子里形成只要考虑喀喇旗发展经济的问题就必然想到自己的潜意识,让喀喇旗这座金山的每一步发展,都刻上自己的印记。
这也算是苏醒能看不能吃的一点儿小龌龊吧!
虽然喀喇旗的公路要是真修通了,全县人民必然对苏智乃至整个苏家感恩戴德,但那种感觉,远不如此刻被唐立功和他将影响到的人仰望着的感觉爽!所以,就连苏智明知道他是故意欺负意识还停留在小农经济时代的唐立功,却也没有刻意去阻止。
而在唐立功眼里,苏智的态度可是能直接影响自己的老板“奇峰”书记的,爷俩一个在后头喊着怪话恐吓人家,一个在前头假装好意的给人家壮胆,别说唐立功没那么高的水平,就是有,现在也被他们给忽悠瘸了!
唐立功既然敢于尝试吃第一只螃蟹,苏醒自然毫不吝惜的肯将迄今为止还没被某位编剧酝酿出来的关于农民企业家如何发家致富的故事统统讲给他听。这些故事当中,虽说也有许多人为的对主旋律的巧合和迎合,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不一会儿的时间,曾经在黑暗中苦苦探索唐立功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缕阳光。
随着故事主人公坎坷跌宕的人生,唐立功的酒杯也是忽高不低的纷飞在苏智和苏醒之间,他很想在最短的时间里尽可能从苏醒身上压榨出更多他以前没见过甚至是没听过的东西,但无奈的是,这个还算老实的书生的酒量实在没办法跟一老一小两个大忽悠相提并论,事情刚说到节骨眼儿上,他就已经率先醉的不省人事了!
“可惜了这一桌子菜喽!”忽然间没了听众,苏醒难免有点儿如鲠在喉,索性又拍开了一罐小烧问苏智道“大爷,要不咱爷俩儿再喝点儿?好像,咱爷俩还没喝过酒呢!”
“你能喝多少?”苏智见苏醒还算清醒,忽的就想起了自己那个在酒上吃过亏的兄弟,思绪也不自觉的往前飞了十好几年前苏醒他爹缠着自己要酒喝的日子“你爹像你这么小的时候可还不会喝酒呢……”
“我也是头一次,可能是遗传吧!”
“遗传?你爹可没你这么精!说吧,刚才憋了半天,喀喇旗开发出来之后的事儿你可一点儿没说?”
苏智太了解苏醒是个什么货了,虽说商人唯利是图,但如果他从江川请唐雅雯跑来喀喇旗投资的动机就是想做做山货买卖搞搞温泉,都不够折腾钱的!所以,他敢断定这小犊子留下要跟自己继续喝酒,肯定是肚子里还憋着好些个刚才不能跟唐立功说的坏水儿。
“我大爷就是我大爷啊?!我都不用说您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大爷,就算路修通了这也是喀喇旗!到时候喀喇旗广告宣传做了,该有的温泉、宾馆都修了,但要是没人来怎么办?旅游,说白了就是有个地方能吸引千里知道的人来这里埋单,可现在全国各个城市里先富裕起来的人,大部分都更愿意去南方!”
虽说东北地区日益繁荣的边贸已经吸引了国内一部分关注,但这荧荧之光,显然是无法跟已经发展了十多年的沿海城市相提并论的。加之全国各地先富裕起来并且都还有点儿时间的人并不是很多,所以这么一点儿资源,全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瞄向了南方诸如深圳、琼省、南疆口等新兴发达城市。
出门在外的人们肯掏钱购买的,大多是这个年头还算紧俏的电子商品。如果喀喇旗大兴土木的噱头仅仅是北国风光,别说其他人,估计就连苏醒都根本没兴致冒着风霜雨雪来这里洗温泉。
没人肯为了啃几根老棒槌而放弃了鲍鱼,所以喀喇旗的原生态资源要想卖个好价钱,还得另想套路。
组织了下语言,苏醒恭恭敬敬的给苏智倒上了一杯酒又端到他手里道“大爷,我觉得您从离开江川开始,这一路上一直挺激动地?”
“我和你爹的青葱岁月可是全部都贡献在这里,二十几年没回来,还不允许我激动下?看到喀喇旗现在这个样子,我心疼啊!早些年要是我能回来一次,现在这里也不至于如此……”
苏智也是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真抹着眼泪自责了一阵才想起回答苏醒道“别说我,我看你也挺激动地!有什么坏水儿都倒出来吧,你这么晚还强打精神陪我喝酒,不会是因为菜好吃这么简单的!”
“我就是在想您这么广的人脉关系,要是寄几个印着奴鲁尔山和奴鲁尔河的明信片给亲朋好友,或是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一声喀喇旗有多好,他们肯定也会抽时间来看看……”
像苏智或是和他处在差不多年代来到黑土的老三届,现在但凡是能回城的,绝大部分靠着萌荫或是自己的努力基本上都成了社会的中流砥柱。如果能好好利用他们的知青情结、兵团情结,以这些人的影响力,别说喀喇旗旅游资源开发的问题能迎刃而解,甚至都能掀起一股老三届重走知青路的风潮。
“我就知道你个小人精给我端酒绝对没有好事儿!”苏智虽然没听到苏醒心里那些对未来的“预测”,但一听他说要拿老三届做文章,想都不想的就摇头道“我的战友和我战友的朋友现在都是什么人物你能想象到吧?他们有这个时间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如果这种怀念成为一种社会风尚或是潮流、主题呢?”
“什么意思?”苏智不太明白年轻人们嘴里说的时尚是什么东西,尤其听苏醒说出来,颇感不寻常。
“大爷,我听我三大爷说,早些年那些在乡下插队的知青们,那时候为了争一个返程的名额什么手段都用过?甚至一些女知青,还为此付出过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你小孩子懂个什么!”苏智也曾亲身经历过那些个龌龊,被苏醒当面这么一问,登时面色尴尬道“别听你大爷那些个酒话,不是什么地方都那样!”
“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我是想说,但凡回到城里而且现在又活的不错的,可能都是付出一定代价才得到今天;而但凡当年不肯付出代价留在了农村的人,现在肯定如普通农民一般日子过得十分艰辛。孰对孰错?如果我以这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为思路,搞一部关于老三届的电视剧出来,社会会是什么反应?喀喇旗名扬天下,还会是问题?”
从刚才唐立功不经意间提及到他有个同学是导演开始,苏醒就一直在踅摸这件事,因为就在他的记忆里,马上将要到来的94年一股怀旧风不知怎的忽然就随着诸如《北大荒》、《陕北》等一系列火爆了银屏的电视剧蔓延开来,当年在兵团回城潮和知青回城潮中或多或少留下过故事的人,也无一例外被这场感情风暴波及了进去。
甚至一直到了非主流横行的二十一世纪初,诸如反应此类情愫的《血色浪漫》、《激情燃烧的岁月》等一系列后怀旧时代电视剧在整个社会上的影响力不但没有消减,而且反倒有让这股怀旧风、田园风越刮越烈之势。甚至一些从没有和上山下乡产生过交集和关联的人,或多或少的也都因为好奇而产生了对黑土地,对陕北高原对那段岁月的向往……
而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其实就是因为苏醒提出的这个孰是孰非!
这种电视剧的受众群,首先是曾经在那个岁月里或多或少有过故事,而且在回城后经过多年奋斗俨然成为整个社会中流砥柱的这部分“老三届”。今天已经有资格去回忆的他们,或多或少都会从这样的电视剧里找到自己当年懵懂、无知、无奈的影子并从内心里产生共鸣。
其次,未曾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因为现实生活环境的恶劣,生存空间的狭窄,总在艳羡现在社会上这些个中流砥柱的生活方式、社会地位等一系列他们认为只要下过乡插过队就能凭资格获得的东西,这部分人对此类电视剧的代入感,甚至比“老三届”还要强烈!
他们会认为那个年代遍地是机遇,会嘲笑当年的人们是多么愚昧,会幻想如果自己也生活在那个年代肯定会抓住一切飞黄腾达的机会,会一遍遍的通过解读曾经的故事,逃避现实,亦或是以今时今日自己的眼光去寻找当年那些如他们一样都活在历史局限性当中的老三届身上成功的经验和秘诀……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苏醒能抓住这个马上到来的机会,他不但解决了唐雅雯投资喀喇旗之后如何盈利的问题,还能通过一部电视剧将喀喇旗打造成令国内各行各业的老三届们印象最深刻的一张名。以后唐雅雯无论她行走在哪个城市想去敲谁的门,都已经有50%的成功几率把握在了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