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早已没有昔日的繁华,南京路路边很多商铺都是大门紧闭,从门前的杂物来看,已有多日不曾开过门了。
偶尔,瑟瑟寒风中几片不知何处飘来的枯败黄叶,恣意翻飞着。人们一个个用厚围巾蒙住头脸,步履匆匆。
振东从西装里面的口袋中摸出一块西洋怀表,看了看时间说道:“今天都12月12号了,难怪天气这么冷!爸妈说是明天早上就到家了。”
“叮铃铃……”一辆电车从轨道上行了过来,振东看了一眼,忖道:也许只有这和一个高楼大厦,说明这里曾经辉煌过。
他意兴阑珊的走进金店,老板早就看到了他,屁颠屁颠的迎了上来,“陈少爷,您来了,你的东西已经弄好了,要不要看一下!”
“好!”
老板垫着小碎步,从柜台里小心翼翼捧出一方锦盒,递给振东,振东打开一看,不由暗赞一声。一手提起绳头,足有上百只小铃铛用金线穿着,中间是几个的心型,轻轻一抖,清脆之声不绝于耳。
“好!”振东毫不犹豫从身上摸出包大洋,“这些是你的了!”
“五十块!陈少爷,太多了吧!”
“不多不多,我觉得值!”振东说罢,人已到了门外。
“陈少爷好走!”老板追到门口喊道。
待到振东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之中,娇尼的身影再次出现,“风铃,又是为了风铃!”这一次她坚定的扭头,向来路走去,紧咬着下唇,露出两个亮晶晶的虎牙,俏丽的面容上竟然有了狰狞之色。
振东没有急着回家,他要再看看小人的衣服,给自己和风铃的宝贝儿子买上几套衣服。
“再过七个多月,宝宝就该出世了,真的好期待啊!”振东有种预感,那将会是一个男孩。
“唉!早知道应该开车出来,也不用挤电车了!”倒来倒去,一直弄到天黑,振东才选了一套漂亮的小人衣服,搭上了末班车。
哪里还来得及跟几个死党聚会,他现在才体会到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就让那些王八蛋骂我一次重色轻友吧!管他呢!”振东唇角逸出俊逸的笑。
带着迫不及待的心情下了电车,又坐了一辆黄包车,到了公馆门口,下车。一看公馆里黑灯瞎火的。
院门上几只乌鸦“嘎嘎”叫了数声,见有人来,扑簌簌的飞了出去,为这寒冷的冬夜平添了几分肃杀。
振东心头一寒,赶紧跑进公馆,不曾想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幸而他脚下灵活才没有被绊倒。他马上掏出风铃送他是zoop打火机,刺啦一声打着后,一看有一个人躺在地上,竟是管家福伯。眼睛睁得大大的,胸口一个血窟窿,血迹已经干涸,身体早已冰冷。
“怎么会,怎么会!”早上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这会就死了,振东虽然以前也是无毒俱全,而且打架斗殴也是常有的事,可却是平生第一次亲见死人,而且还死得如此凄惨。
他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嘶吼一声:“谁?到底是谁干的!”
“啊,风铃?”这时他才想到风铃,他以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跑到二楼的房门前,一路上跌跌撞撞,可是,到了门口,却不敢进去。
半晌,他才鼓起勇气,燃着打火机,看到眼前的一幕,他无力跌坐在地上,手中的装风铃的锦盒和装衣服的盒子掉在一旁。
风铃上身的夹袄被撕开,露出了雪白的胸脯,下身毫无遮掩的暴露着,一片血污……
“啊!风铃,还有我的孩子!”振动吼了一声,感觉有咸咸的液体流过唇角,嗓子竟发不出声来,再次打着火机,侧目一看,风铃的母亲也倒在一旁,同样衣不蔽体,死不瞑目。
振东留着泪,颤抖着手,给风铃穿好了为明天准备的那一件大红嫁衣,又给他的准丈母娘穿好衣服。这才精神恍惚如行尸走肉般走出房间。他走到其他屋里看看,和他想的一样,没有一丝侥幸,风铃他爹也死了。
“谁干的,不要让我知道!”振动在黑暗中咬牙切齿,口气森冷至极。
“应该是日本鬼子吧!只听说过那帮禽兽不如的东西才能干出这种灭绝人寰的恶事。”
“谁!”这时振东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少…少爷…是我…我”
振东脚下加紧几步跑了过去,蹲下身一看,“你是小武!”一摸他后背,湿漉漉、黏糊糊的液体已经冰冷,闻闻刺鼻的腥味都知道是血了!
“小武,快说是谁,是谁干的!”振东摇晃着小武的身体。
“少…是…是日本鬼子…鬼子!”说罢身体软了下去。
“小武,小武!日本人,果然是日本人,****的日本鬼子,此仇不报,我陈振东誓不为人!”振东抱着小武的尸体,昂首嘶喊,直到声嘶力竭。
将所有人的尸体都埋在了公馆的后院里,天都蒙蒙亮了,阴沉沉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洒起了雪粒子,夹在如刀的朔风中,打得脸只生疼。
于是后院添了五座新坟,在风铃的墓前,振东竖了一块墓碑,上面刻着“爱妻风铃及佳儿之墓”。
本来,在这样的天气里,一家人围在火炉旁,会是一件很温馨的事情。
“洛阳谁家,温着花雕,偎红倚翠……”风铃是长沙女师的高材生,这几句是她经常挂在嘴边的。
可是,言犹在耳,而伊人却杳如黄鹤!
有泪不挣钱的滑出他的眼角,振东摇摇晃晃的走进屋里,上了二楼,看到门上的大红喜字是那样的刺目。
又是一阵风吹过,清脆的风铃声叮叮咚咚想了起来。振东感觉心抽了一下,口中喃喃呻吟道:“风铃,风铃……”
“少爷,少…爷!”一个中年男子气喘吁吁跑上二楼。
振东也不回头,“是陈贵啊,还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转念一想,不对呀,他不是跟爸妈在一起,现在他一个人回来,那爸妈呢?难道又有什么不测,他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