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枫臣恶少这么说,雪舞回风又起了故意刁难面前人的念头。
“那你要配什么样的妻子呢?”
雪舞回风倒很有兴趣洗耳恭听。不过,这个问题可实在是问得太有深度了,像枫臣恶少这样巧舌如簧的善辩高手,也要七拐八拐,罗里八嗦了半天,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到最后才总算找对了出口。
“像我这样不学无术、流里流气、口不饶人、得罪人多的市井混混,应该配个像母猪一样,一脸麻皮的婆子,走起路来呢?屁股像两个西瓜荡来荡去,而且还会放屁哦!”
听到“母猪”这个字眼的时候,雪舞回风就已经笑得前俯后仰了,到后来,两个人都开心地抱做了一团。笑话是低级趣味了一点,不过重要的是那个讲笑话的人,想象一下,每天都会有这样一个爱你的人,不停变换着花样只为逗你笑,你有什么理由,不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呢?
玩了一整天,两个人也全然没有睡意,乘着月色出游,又来到了碧潭边,找了块相对平坦的石阶,枫臣恶少安顿雪舞回风坐下,又稍安勿躁坐在了雪舞回风身边,旁边石砌的宫灯里已点亮了烛火。
烛火映照下,枫臣恶少小脸微微泛出红晕,对着皎皎潭面,望了望天上的玉盘,又像个鬼灵精似的瞅了瞅身旁人,这样的夜晚,是不是应该制造点氛围呢?这样想着,一个鬼主意,伴随那抹俏皮的笑容悄然爬上了嘴角……
“我想听你唱歌哎。”
枫臣恶少说这番话,像是个急于向情郎表达爱意,又极其害臊的姑娘家,脸庞向身旁人凑了凑,又缩了回来。后知后觉,雪舞回风的思绪,像是被他的话语从遥远的外太空拉回,脸上却止不住流淌出歉意。
“我不会唱歌。”
“每个人都会唱歌的,唱得不好没有关系吗,我只是想听你唱。你说话那么好听,你唱歌一定好听极了!来,唱一个吗!”
枫臣恶少索性又撒起娇来了,不停眨巴着眼睛、晃荡着小脑瓜儿,肩胛骨还不时蹭了蹭身旁人两下,他以为雪舞回风是怕出丑,所以才不想唱,从旁又是鼓舞又是怂恿的,他不明白,雪舞回风是真的没办法做到。
“不行,我唱不出来。”
像是努力撑了自己半天,雪舞回风还是勉强凑不出一个音符来,只能摇晃着脑瓜子挤出几丝尴尬的笑容,像是在向身旁人诉说,不要再为难她了,这下子,枫臣恶少还真觉有几分扫兴了,声音也低沉了不少。
“为什么?”
“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没有唱过歌。”
像是努力搜索着什么,雪舞回风拉开记忆的盒子,搜索到的还是一片空白,她的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让身旁的枫臣恶少越来越摸不到风了。
“那就怪了,据我所知,没有不爱唱歌的小孩子啊!你为什么不爱唱歌呢?”
枫臣恶少又一脸茫然地望向雪舞回风,那架势,势必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他的这番狂轰滥炸,令雪舞回风有几分沮丧地垂下了眉眼,因为她知道,枫臣恶少问得越多,她告诉面前人的也会越多,离心里的那道伤口也会越近。
“我爹不让我唱。”
“为什么不让你唱?”
“他不想我像我娘。”
这样一问一答,不出雪舞回风所料,他果真还是套出了她心底的秘密,那个十多年来一直深埋在她心底的秘密,那个她不愿向别人揭露的秘密。
也许从雪舞回风下定决心,同枫臣恶少在一起的那刻起,两个人之间便注定不会再有什么秘密,什么不能开诚布公的难言之隐,到最后总会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包括,那个她一辈子不愿向身旁人透露的阴谋,只是时间上早一步、或晚一步……
“这我就听不懂了!你娘喜欢唱歌,你跟她一起唱,这不是很好吗?”
直至此刻,枫臣恶少还在满口说着天真话,所谓不知者无罪,那是因为他还不清楚雪舞回风家里的状况。一个自小便没有了娘亲的孩子。提及这段伤心事,雪舞回风脸上又流露出哀愁,目光转向了别处。
“我娘抛弃了爹和我,嫁给了别人。”
说这段话的时候,雪舞回风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毫不在意,那些哀伤还是不可遏制流泻了出来,不管她再怎么强加掩饰,这段言辞,还是给身旁人带来了不小的震撼,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妻子也是个……缺少了一半关爱的孩子。
他们两个,一个从小失去了父爱,一个自小得到了父爱却在母爱上有所缺失,谁又能说,他们不是真正意义上天造地设的一对呢?他也是个不受上天眷顾的孩子,雪舞回风心上的伤他又怎会不明白?像是责怪自己不该说错话,枫臣恶少不知所谓努了努嘴。
“对不起。”
是自己口拙了,除了抱歉,枫臣恶少不清楚,还有什么能够化解雪舞回风心上的伤,还有什么能够将雪舞回风心里的阴霾抹平,也许此刻,雪舞回风需要的不是抱歉,而仅仅是一个能听她把心事吐尽的……倾听者。
“虽然我爹说,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娘,但是我知道,他心里是很爱她的。”提到父亲,雪舞回风的脸上总是会散发出容光,那是只有从一个女儿的脸上,才会看到的对父亲的膜拜,“他不想我唱歌,是为了怕勾起他痛苦的回忆。有时候看到别人唱歌,我也很想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唱不出来。”
说到这里,雪舞回风又把脸腾向了这个深爱她的人,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她在他面前就像一张白纸,他也应该明白,为什么别的小孩子都可以唱歌,而她却不能……最懵懂的获知,那是源于一个小女孩儿对父亲的庇护,对父亲爱的捍卫。
身为一个儿子,那份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滋味,他比谁都感受得真切;身为一名丈夫,他没办法尽的孝心妻子却做到了。他又还有什么理由,去勉强妻子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呢?后知后觉,枫臣恶少咕哝了两下嘴角,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