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要勉强。你不想唱，那我唱给你听！”
像是要弥补妻子心里的缺憾，枫臣恶少又在话末补上了句。这番毛遂自荐，着实点亮了雪舞回风心里那盏温情的灯，微微扬起彩虹似的微笑，雪舞回风欣然点了下头。
在妻子脉脉温情的注视下，枫臣恶少迈着蹒跚的步子绕到了身后，将妻子搂入怀里，在心里默想了几秒钟，囫囵开了嗓子，哼的是《水调歌头》的曲子，没有唱出词，歌声并不是十分悠扬，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唱歌人的心意，以及那份心意，听歌的人是否感受到了。
如水的夜，在歌声的引领下，丈夫同妻子两个人坐在堆砌的乱石上，头挨着头，丈夫的手交叠着包裹着妻子的手，有晚风轻轻缭绕，就像一对老公公老婆婆，坐在摇椅上面摇啊摇，任歌声、笑声洒满了湖面……
幸福并不是总停留在一个地方，它是长着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趁人们不注意偷偷溜走。而那些潜在的、破坏幸福的因子，又如同蠢蠢欲动的星星之火，它炽烈地燃烧着，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可以燎原的契机。
红叶飞镖的奥秘，或许便是那根诱发两人情感危机爆发、迫使幸福提前告罄的导火索。
清晨起来，林子里还笼罩着一层薄纱似的雾气，这对佳偶已盘着竹篾编织的箩筐，从山坡石阶上一步步走了下来，竹篾里，盛放了好些择好的新鲜菜叶子，妻子在前面先行，不时回头望几眼，丈夫在后面紧紧跟随，整个一幕妇唱夫随好不羡煞旁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半山腰的凉亭里歇息，放下手中的箩筐，雪舞回风先行在石凳上坐下，待丈夫在旁边安顿，又顺手张罗，接过身旁人手中的箩筐放到自己这边，一切原本相安无事，如果不是枫臣恶少那句不经意的发问。
“你早上是不是在竹林里练过飞镖？”
一句话，着实引起了不小的回应。雪舞回风像是三魂七魄一下子被人收走了，怔在了那里，老天，他发现什么了吗？还是他一直在跟踪自己？雪舞回风不敢继续想下去，最后她选择了掩饰。
“呵，你怎么知道？”
像是轻舒了口气，雪舞回风看着面前人笑，笑容看上去却并不那么轻松，脸上的神经几乎没有一处是松弛的；语气里，甚至彰显出几分急迫，迫切想要一个答案，尽管她仍然努力强装出镇定的样子。
说这番话的时候，看得出，雪舞回风唇齿在哆嗦，两片唇瓣无论如何也连不到一块儿，像是一个刚从冰箱里面拿出来的人，老天作证，她是多么害怕，面前人已经知道了事实，她比任何一个人，更在乎自己丈夫的感受……
“我上山砍柴的时候，看到的。”
还好，事情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糟糕；还好，一切还不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雪舞回风在心中小小松了口气，至少此刻，她还可以，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在最爱的人面前撒下更多的谎言，去弥补那个已经造成莫大伤害的事实。
不管事情败露后，付出的代价会是多么昂贵；不管夜幕降临时，备受煎熬的心会是多么难以安宁。如果那样，能够将事情的真相暂为隐瞒下去；如果那样，能够让自己最爱的人继续留在身边，雪舞回风会的。
“因为……我怕罗刹不服气，会再过来，所以练习一下。”
多么可笑，那个自己生平最痛恨的人，在此刻却被当做了替自己开脱的“挡箭牌”，却几近成了用来维系她同最爱的人之间的那粒纽扣，雪舞回风是不是又该庆幸，那个人还毫发无损地活着？
无论是雪舞回风说这番话，慢半拍的调子，还是情急之下，为自己找的这个理由本身，明耳人稍加分辨，都不可能不听出里面的破绽。她说的话，他却从不怀疑，只是觉得面前人太过杞人忧天。
“麒麟剑圣都败在你手上，你还怕什么？”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还好，身旁人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雪舞回风暗自庆幸了一把，总算躲过了一劫，劫数却像是打不死的蟑螂，百折不饶缠绕在他们的身边，始料不及的是，枫臣恶少接下来的无心之语，让两人的关系瞬间冷冻到了极点。
“其实，二十五式红叶飞镖你都练得……”
“你说什么？二十五式红叶飞镖？”
还未等身旁人把话说完，雪舞回风已紧蹙了眉眼，神情紧张凑上了面前，两道目光如同严刑逼供的刑具，问号全都写在了脸上。红叶飞镖不是只有二十四式吗？怎么无端又多了第二十五式？
相对之前的侃侃而谈，枫臣恶少此刻倒缄默了许多，低头不语，一脸沉重的样子，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是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事情最初，他并不是不可以同样以谎言的形式，将事情隐瞒过去，然而这个傻瓜，却选择了截然相反的途径，斟酌了再三，枫臣恶少还是窘迫地点了下头，有时候，事情的真相，比谎言本身更为残酷。
“为什么你最后一式不教我？”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她的追问到底，他的无言以对。他并不奢求面前人能够轻易原谅，他只是希望，雪舞回风能够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是有苦衷的。你学前二十四式已经够了……”
“因为你不信任我，所以故意留一手，最重要那一式不教我！”
然而没有，她将面前人澄清事实的机会，扼杀在了冷酷无情的话语，有些事情，机会只有一次，雪舞回风就那么轻而易举，将那个深爱自己的人从天堂推入了地狱，她明明知道的，不是这个样子，不是吗？
什么时候，她也变得，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习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如果是这样，她同那些整天无理取闹、为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同丈夫喋喋不休的女人，又有什么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