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说之人尽可能轻描淡写,表现得坦然自若,他并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而同雪舞回风闹不愉快,他的面容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信息,他仍然为此事耿耿于怀。他的坦言相告,却惹来了雪舞回风的百思不得其解。
“轻蔑的笑容?我有对他笑吗?”
“有!”他给予了百分之百的肯定,又同时附加了百分之两百道伤痕,双眸陷入深不见底的哀愁,似在回忆当时所发生的一切,“你看着他笑,然后他气不过去,当场自杀。”
从头到尾,枫臣恶少简单地陈述下来,脸上显露的,却是亲人离世的悲恸,无论如何,麒麟剑圣的死都与自己最爱的人有关。话说到这个份上,雪舞回风终于想通了整件事原委,事情根本不是枫臣恶少所想的那样。
“我想你误会了!当时我并不是取笑他。”说话之人有几分欲说还休,没有惭愧,脸上取而代之,更多的是小女儿家的腼腆,扇了扇眼睫,雪舞回风一时竟不知如何说与旁人听,“那一刻,我只是想起你说的话,所以打从心底欢喜。”
说到那个人,雪舞回风下颌又隐去了几分羞态。枫臣恶少却越来越觉糊涂,只是听到与自己有关,眼前重新焕发了神采,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不敢有所懈怠,下面的话他听得真真切切。
“你说,魏家兄弟只是想借我一挫司马腾飞的威风,我无须杀了麒麟剑圣,只要打败他,就可以向他们交代,我果然成功地打败麒麟剑圣了!我想到从今以后,就可以无忧无虑的和你长相厮守,所以打从心底欢喜,想不到,竟会让你误会我想存心逼他自尽。”
雪舞回风说得很吃力,像是一个字一个字生生刻下来的,中间有好几次停顿,脸上的神情,也随着自己的叙述大起大落,或喜、或忧,似在向旁人诉说,她与枫臣恶少能够死里逃生,获得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是多么庆幸的一件事。
她话里的诚恳,他全都听得真切,却也在面前人微微颔首的间隙,将自己骂了个罪该万死,那个女人为他出生入死,心心念念都是顾全自己的安危,他怎么会不相信?怎么会认为她是个嗜杀成性的女魔头?
强烈的负罪感令枫臣恶少惭愧地低下了头,紧抿了下唇角,下一秒,自责已化作了绕指柔情,通过手心的温度传递到那个女人纤指,他的脸倾斜着映照她的容颜,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的声音似风吹沙般轻柔,像是急于弥补自己所犯下的过失,只是这次,雪舞回风不再扮演宽容的母亲,没有给予身旁人开脱的机会。
“你嘴上不说,但心里是这样想的。”
怎么办?她成了个无休无止、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女人?烛光里的女子,容颜憔悴,似是一位长期受冷落的深闺里的怨妇,只要一根导火索,随时可能将所有的委屈幻化成风雨欲来,他怎么可以这样评定自己呢?她是那么得在意,他眼中是怎样的自己。
他错了,那个女人欲哭无泪的脸,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他不是诚心想惹雪舞回风伤心的,天地可鉴,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她会心的笑,情之使然地,枫臣恶少攒紧了紧握住的她的指端,表白着脸上的无辜。
“我真的没有这样想。不过我衷心希望,你手上的轩辕,别再沾任何人的血。我女人的一双手,应该用来抱我,抱我们两个的孩子,不应该用来杀人。”
他低低诉说着,将他的女人的手紧握在胸膛,下颌也低到她的指尖的位置,替死去的亡灵做着最后的默哀,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一点一滴,感化那颗被腥风血雨蒙上阴影的心,抬起头,他的目光里诉说着期盼。
那刻的柔情,将一个女人感化。雪舞回风迟疑着,手覆盖上桌角的轩辕剑,她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当她缓缓将剑捧到面前,剑在手中的分量较往常重了好多,眼神里也流露出更多的不舍,看到轩辕剑,就如同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这把剑,是我爹留给我的,我不可以丢弃它。”她的眉翼里渗透出不变的信念,信念转瞬即逝,舒展成眼中的异彩,只因知晓,什么才会是更好的归宿,放开心怀,雪舞回风转而将轩辕剑交到身旁人面前,“从今天开始,你替我保管好吗?”
雪舞回风说这番话,同提其他建议无异,枫臣恶少却在这一刻明显体会到心灵的颤抖,他当然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这句话里的分量,一个女人,为了自己可以放弃一切,江湖上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这又是需要何等的气魄和勇气?更蕴藏了多少她对自己的爱?
如同得了糖果的孩子,枫臣恶少拿捏过轩辕剑,望向面前人唇角绽出抹顽皮的笑,应诺着点了点头。烛光跳跃里,两个人,共同握着剑身,雪舞回风静静靠上枫臣恶少的肩头,此刻的轩辕剑,不再是嗜血的杀人工具,分明演化成他们交出彼此心的见证……
如果不是那声不适时的“雪姑娘”,搅扰了两人的安宁。只闻其声,便已教静坐的两人紧蹙了眉眼。这个时候,又有谁还会找到这荒郊野外?
“雪姑娘,请跟我回自强会!”
来人语气强硬,一道道催命符仍不绝于耳。两人并肩走出店外,这才看清了来人。长白灯笼下,罗刹双手靠背迎风伫立,额前的长发,应和着黑色披风被风吹起,犹如魔域里派出来的使者,双目焦点都凝聚在一个、雪舞回风。
“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阴魂不散的罗总捕啊!”枫臣恶少望了眼雪舞回风,又冲向面前人无稽调侃道,另一个盘旋在脑海的大问号铺天盖地冒了出来,“哎,你不是作兴前呼后拥的吗?怎么今儿只有你一个?”
枫臣恶少是给他三分薄面,才同面前人搭讪,奈何某些人硬是给脸不要脸,鼻孔里插起两根大葱就想装大象,还同大爷儿玩起“一本正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