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做？”
听到这里，雪舞回风面容又重新焕发出光彩，是巫残云给了她希冀！无论怎样，她都愿意试试看。她并不是真的怕死，只是不想让无辜的人白白受牵连，巫青山两兄妹，她欠他们的已经太多，粉身碎骨也不足以报答。
只是很快，雪舞回风便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自己怎么了？不是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该贪恋苟且偷生的，雪家的儿女，是不可以的……
“不可能的。”
她低喃着，若梦呓般，驱散那些不成气候的念头。巫残云却根本，不允面前人有打退堂鼓的契机。
“可以的！其实那个魏将军，他根本就不想杀你！只想让你说出，是谁派你行凶的！”
她明明知道的，知道雪舞回风是如此看重“信义”，她还是做了，逼雪舞回风做不仁不义之人！纵使万般小心，说出去的话，还是若覆水难收；划过的伤口，还是会有淤痕……
“你要我供出盐帮的老大来吗？”
是怀疑？是质询？又抑或，诸多的不太确定？
上千万次，雪舞回风设想过，劝自己放弃原则的人，可能是任何一个，却不曾幻化成眼前人的面孔。对巫残云的话，她从来都唯命是从，不想、不愿做有违姐姐的事，只是这次，她不知道，还该不该听从……
这些细微的挣扎，身旁之人置若罔闻，仍处心积虑一步一步，将雪舞回风引上预设的路轨。
“盐帮老大这样的角色，根本不配跟矿冶监司这样的大官有什么过节！况且事出之后，他早就跑得无踪无影了！”
正与邪，善与恶，都在说话人一记冷哼中灰飞，都在说话人老谋深算的瞳仁中淘尽。巫残云并非布局人，却早已将棋局勘破。
“那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所知道的，就是叔叔欠了盐帮老大的钱，盐帮老大要我替他杀人抵债，就这么多了。”
时至今日，雪舞回风才幡然醒悟，自己行事多么鲁莽。以为能帮到身边人，以为能有助于复仇，却原来，是个彻头彻尾的愚人！
当全盘已成定局，决定生死的那枚棋子，也不过沦幻为浩瀚广漠中的海市蜃楼。
“难道沿途就没有其他接应你的人吗？一路上，指使你行事的人，把他们统统说出来！”
关键时刻，还是巫残云心思缜密，这个心计颇深的妇人，既然能探出幕后主使另有其人，要猜出这些人的行径计划，自然也不在话下。
经这番提点，倒是让雪舞回风想到了好些眉目。交给自己信笺的小妹妹，富贵庄园塞给自己纸团的下人，她并不是不清楚那些人的样貌。
“只要你说了，抓人关人就是六扇门捕快们的事，那个姓魏的说，他们只要有线索，就可以自己去查，还可以念你年少无知，免你一死！就连我们兄妹都可以放走。回风，你答应姐姐，跟姓魏的合作吧！”
免你一死，可以放走，多么诱人的条件啊！于巫残云，要面前人妥协，不过是两片嘴皮子吧嗒的事宜，她又怎知，抛给雪舞回风的，是多么大一个难题？
她可以吗？她可以这么做吗？为了个人生死，抛却生平最最看重的“信义”二字，置他人性命于不顾，自己果真……能够做到吗？
“你还想什么啊！姓魏的网开一面，这是我们的造化！”
是啊，她还在犹豫什么？她又在彷徨什么？难道还有什么，比活着更为重要？可当那三字自丹唇启出，她却分明听到呐喊千遍的声音。
“不成的。”
恍然若梦，那些“不能说”、“不知道”，都不过，是用来搪塞的借口，心里早已给出了答案。她做不到。
“为什么？”
“雪家的女儿，绝不做不义之事。”
话音落定，垂首之人才堂堂正正，让对坐之人看清自己的脸。那刻的雪舞回风，毫不退缩，忠于真实的自己，她不愿抱持苟活的念头，那样，会看不起自己……
她以为，同巫残云是薄薄的剃刀两面，踮起脚尖，便能够得着对方；却原来，形同南北极的两端，始终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她的心，巫残云始终不懂。
“怎么会是不义之事呢？你不欠他们什么！你甚至不认识他们！杀人本来就是不义之事！现在我们还要替主谋刻意开脱掩饰，这又义到哪里去呢？”
她以为，可以劝服，却打不败，雪舞回风心中的影子。
“我爹当年就是不愿供出接头人的名字，才答应接受枫臣秀一的挑战，在他心中，有些事情比性命还重要！我是他的女儿，我知道，今天如果换做我爹，他也一定宁死、不会出卖别人，来替自己换命！”
有些人，不常提起，并不代表忘记；有些事，不曾念及，并不意味随风而逝。那些根深蒂固的记忆，从来不曾因风化坍褪了颜色。
在某些人思维里，已然形成了套模式。她也有自己所不能深深撼动的，她也有自己想要誓死守护的，倘若今日说出，那么失去的，不止是信义，更是对父亲的忠贞，她不可以，背叛自己的父亲……
“我明白，你敬重你爹，想做你爹的乖女儿。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爹被人害死了！你大仇未报，能就这么死了吗！难道你甘心看着枫臣秀一，继续这么风风光光，拿他的‘飞镖绝技’到处招摇，把你‘雪家剑法’踩在脚下吗！”
她怎么可能忘记？要她怎么能够忘记？那些日日夜夜缠绕心头的梦靥？失去亲人的痛，无时无刻不在体内流淌，心的天平，又一次摇摆不定，告诉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回风，这事无关乎生死，但关乎荣辱！你这么个死法，有辱你爹的名！有辱你雪家的名！”
她训斥着，恢复了往日的刻薄犀利。只愿这根根利刺，能化作当头棒喝，将沉睡于迷途之人敲醒！
“不！”
她力争着，从犹豫不决中挣脱，阻挡那些理直气壮的念头。不是这个样子的！不是这个样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