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舞回风别扭地搅动着手里的玩具,胆怯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将那一块块肥腻的东西塞入嘴里。她的玩具,实际上就是一个稻草编织的粗糙的人偶。
“唔……”
雪落轩辕将一块精肉递到了小雪舞回风面前。
小雪舞回风犹疑了一下,腹中的饥饿感却如张牙舞爪的猛兽,迫使着她不得不接下,带着几分拒绝、嫌恶、侥幸的动容,小雪舞回风将精肉放到齿间,细嚼慢咽了一小口。
还未真正体验到个中滋味,食物便在体内衍生了化学效应,小雪舞回风努力压抑下涌至喉头的乱流,却还是为汹涌而至的排斥感所盖过。
“哗……”
雪落轩辕抬头,自己的女儿已经在桌子数丈外翻江倒海地吐了出来。
直到将自己的胃一次性清理干净,小雪舞回风方才抬起略显苍白的小脸儿,指尖却还停留在自己的咽喉,有意无意,带有某种心理暗示。那些秽物还残留在自己体内某个脏器。
经过了半个多月的调试,小雪舞回风的身子已经渐渐适应,剩下的未吃完的猪肉,也被腌制成腊肉,放在柴房里熏,生活虽平淡如水,父女俩却也在相互扶持中,咀嚼着那一份甘甜,如果不是“贪图”叩响了幸福的门。
这一天,小雪舞回风起了个大早,堆好柴禾,回过头,便看到了整装待发的自己的父亲。父亲的手上拿着斗笠黑纱,另一只手上还带着手臂长的条形物体,用袄絮捆绑着,小雪舞回风不知道——那是把剑,杀人于无形的剑。
“爹,你要上哪儿去?”
小雪舞回风迎上前,拦住了雪落轩辕的去路。这么多年,父亲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不带上自己,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
“留下来等爹,别乱跑。”
雪落轩辕深情地注视着小雪舞回风,眼眶里已蓄满了泪水,却努力扼制不让热流涌出来。
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知道太多,知道太多,怕女儿担心自己有危险;他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随同前行,怕女儿也跟着自己身犯险境,因为此行——凶多吉少。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愿意为之奋力一搏,他说过的,要给自己的女儿幸福。这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女儿的承诺。
“爹,你到底要上哪儿去?我也去!”
小雪舞回风苦苦央求道,急切地抓住雪落轩辕的胳膊,似是这般,便能将父亲挽留住,便能令父亲改变心意,带她一同前去。
“留下来!”
没有了慈爱,雪落轩辕的眼神里透露出“坚毅”,不仅是长辈对晚辈的要求,更是一个父亲在灌输给自己女儿勇敢面对一切的力量和信念。
“爹……”
“放手!”
一声厉吼,将小雪舞回风震愣在原地,抓住雪落轩辕胳膊的手也无所依托地划落,父亲从来没有这般严厉苛责过自己,自己从来没见父亲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明白父亲是真的……动了气。
“爹出去办事儿,留下来,等爹回来。”
英雄气短,亦有几多无奈。雪落轩辕深切地明白,分离仅仅是暂时的,只有这次顺利完成任务,才能带给自己和女儿永久的幸福,再也不用过这种食不果腹的苦日子。
“难道……就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你留下来会比较好!”
最后的希冀,淹没在雪落轩辕的咆哮里,小雪舞回风默默低下了头,一行清泪划过脸庞。
还欲说些什么,却喑哑了言语,再回首,父亲已踏上了北上的征程,后知后觉,小雪舞回风快步追了上去,只求能来得及送父亲最后一程。
一直追到了断桥边,小雪舞回风明白,父亲的步伐已远非自己的脚力能赶得上,更何况,父亲也不会希望自己成为他此行的累赘,只能望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默默地泪流。
直到父亲的背影从视线淡去,小雪舞回风终于无力地瘫坐在了断桥边,洞庭边杨柳依依,化作春风里的问候捎去一句女儿对父亲的牵挂。
小雪舞回风哪里知晓,自己父亲口中的“办事”,便是去刺杀当朝阁老首辅——司马腾飞。此去经年,更是将自己同枫臣恶少的命运紧密联在了一起,枫臣恶少,便是小雪舞回风日后的……丈夫。
自那日后,又是数日。行刺任务失败,一万两赏金也打了“水漂儿”,权因一个叫枫臣秀一的江湖中人插手,此人与司马腾飞乃是世交,而且功夫了得,一眼便认出了雪落轩辕的“轩辕剑法”。
身份暴露,为避风头,再者怕小雪舞回风担心,全身而退的雪落轩辕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赶回了岭州雪家村,并未察觉,前方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豺狼虎豹”……
一路上,瘴气在他的脚下缭绕,生出白色的烟雾。
茅舍窗户前,两排草席编成的帘幔被风带开,发出“呼呼”的响声,似是黑暗里射出的两道精锐“绿眸”,窥探着外界的一举一动,间或传来几声寒鸦的哀啼。
走至家门前,雪落轩辕摘下斗笠黑纱,推了一下,心下思忖,便发现了不对劲。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大门从来都是只开不闭;更何况,以女儿的个性,自己一日不回来,必会在矮泥墙垛子上日日守望,而方才自始至终,都未曾见到女儿踪影,莫不是……
想到这里,雪落轩辕细琐的眉头紧皱了起来,大手用力一推,枯木上的灰鸽也似被主人的戾气吓到,扑闪着翅膀不敢在枝干上久留,大门敞开,万道白光乍现……
雪落轩辕缓缓踱入屋内,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女儿双手被绳子绑住吊起来的情景,直觉告诉他,那些想要捉拿自己的人如今……还埋伏在屋内。
小雪舞回风望着自己的父亲,口因为被白条封住,所以无法言语,但她仍然努力让父亲从自己惊惧的眼神中获知些什么,从她咿咿呀呀的言语中知道这里有多么危险,固执地努力着,从未放弃,父亲却始终半步都未移开,小雪舞回风焦急得几乎快要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