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
释怀一笑,枫臣恶少用一根手指轻巧地滑过面前人的下巴,她是他的妻子,丈夫照顾妻子也是天经地义的啊!说真的,刚才看到面前人那副想了半天的神情,他还真以为雪舞回风是要告诉他什么不好的消息呢。
这个世界上,到底谁又才是真正的大傻瓜呢?谁又才是那个被人骗了又骗还不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呢?这个笨男人,到底谁又能告诉他,那句哽噎在雪舞回风喉头,无法向面前人企及的,不是那句不用特别照顾,而是……
已近深夜,窗子横木上风铃的小信条,被风刮得没有了规则,下端系着的铜铃奏出的丁玲声,也不似往常那般清脆,窗子外面正好隔着碧潭,从窗子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碧潭那边的情形。两道身形神色慌张、一前一后出了木栅栏门。
“不要逼我!”
一出了木栅栏门,雪舞回风便始终背对着巫残云,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一点她错了,现在不是巫残云在逼她,而是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做抉择的地步,凡事躲得过一时,躲不了一世,面前人究竟还打算自欺欺人到几时?
“你不要怪姐姐心狠,我是不想看到你受苦!你知不知道你留在这儿,就是折磨自己!你难道可以,忘记你爹的死吗?你可以忘记,你雪家剑所受的耻辱?你可以看着枫臣秀一,这样风光的活着吗?”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双手捂住耳朵,雪舞回风带着哭腔乞求身后人不要再说下去,她不要听,她一个字都不要听,那些话语,只会让她想起那个多么卑微的自己,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自私?为了自己的幸福,将父亲的仇恨都抛却在脑后?将自己曾经许下的誓言都抛却在脑后?她怎么可以,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雪舞回风不让身后人说,可是巫残云却不能不说下去,再这么继续纵容下去,任由面前人泥足深陷,那样子不是帮了这个妹妹,反而只会害了雪舞回风!
“你太贪心了!”言尽于此,巫残云口吻又恢复了一个长辈应有的语重心长,那语重心长里,包含的是责备、是无奈,更多的是警醒,“你既想报仇,又想得到爱,这是不可能的!你最好马上跟我走,否则我就把你的意图和计划,全都告诉枫臣恶少,我看他会怎么对你!”
“不要、不要……”
不再允许自己蜷缩在蜗牛壳里,那个女人无法面对地低声呢喃着,泪水再也遏制不住,似断了线的珠子淌落了下来,不再是手执复仇利刃的雪舞回风,她只是一个怕丈夫知道自己背叛他这一真相的妻子。
她只是想要永远守护在那个人身边,她只是想要做一个平凡的女人,为什么连这么卑微的请求,老天爷都不能满足?她只想为自己所犯下的过错弥补些什么,为什么老天爷都不能给她一次机会?为什么她要是雪落轩辕的女儿?为什么那个背负仇恨的人必须是她?
她心里的痛苦与折磨,身后人从来不知,更加不可能听她诉说、并且分担。那个天使与恶魔的结合,只会用她那超乎寻常人的理智,来支配雪舞回风到底应该怎么做,伴随着那些将她推入下一个无间地狱的魔咒。
“男人始终是男人,枕边的女人永远是新的好,也许你离开他,他会难过一段时间,但用不了几个月,他又会另结新欢、自寻生趣!”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他会忘了她?然后重新开始一段没有她的生活?是雪舞回风太固执己见?还是那个诉说着这番真理的人,从来就没有遇到过一段令她刻骨铭心的爱?爱,是带着刺的,刺伤了,伤口会留在那里,会痛,有没有可以让心里不痛的治伤药?
“你跟我走、还是留下来?”
最后,巫残云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了伫立在湖畔的那个女子,她还是有决定权的,不是吗?可是她真的还有决定权吗?当身后的巫残云带着落寞离开,毅然而然转过身,抓住欲走之人手臂的那个女子分明还是——雪舞回风。
“让我再跟他多相处一天!一天就好了!”
这是雪舞回风最后的请求,她并不是真的怕那个姐姐会前去告密,她只是借着巫残云的风告诫自己。是时候了,该了断了,不是吗?正如当日,她替自己同枫臣恶少的这段感情设定了期限,如今期限到了……
房间正中央摆放的一面青铜镜前,雪舞回风一个人对着青铜镜安安静静跪坐着。她的正对着的、梳妆台的左手边,一口翡翠绿的象牙瓷杯搁置在角落里,无声无息凝视着镜中人儿的美,杯口是荷叶状的,专门用来盛放口脂。
端起象牙瓷杯,用指尖蜿蜒杯底蘸了少许,又在唇瓣上慢慢晕染开来,那个女人的动作,看上去是那么漫不经心,却又分明能感受到主人的细致用心。
描唇的时候,她的眼睛就这么一直看着,看着镜中的那个自己,直至哀伤顺着眼睑打落了下来,也许过了今天,以后再没有机会,这么尽心尽力为一个人做一件事情。
她的唇型,比例是极佳的,还有那头深黑色披散下来的长发,它们看上去从来不至于凌乱,否则他不会迷恋她青丝的味道,但那个女人还是拿起了梳妆台上的桃木梳子,一丝一丝,一缕一缕,只是想努力让自己做得更好。就是这样一份,想要尽心尽力为一个人的心情呵。
当一切都打上了“完美”的烙印,那个女人终于将自己从“尽心尽力”的束缚中解脱,缓缓起身,整理了两下衣物,朝着门口走去,她的爱人,还不清楚她即将来到他的身边;她的爱人,还在另一个房间里自斟自酌。
“哇。我的小老板!”
从那个女人踏入房间的第一秒,枫臣恶少便敏锐地察觉到面前人脸上有什么变化,今天的枫臣恶少,就连邀过雪舞回风的手,坐在自己身边这种手法,也多了几许法国绅士浪漫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