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候机大厅,我接到了顾念的电话。他果然在等我们,只是见到他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感觉他收了公子哥的吊儿郎当,整个人变得凝重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我想问个究竟,但他抿紧嘴唇,并不太愿意理睬我。
坐在车上,冷静靠在座位上,不久就沉沉地睡去。我将目光投向车外,突然发现顾念将车子开上了一条陌生的公路。
“这是哪里?”
顾念只顾着开车,并没有说话。
机场设在郊外,属于刚开发的新区,道路两旁偶见正在建设的厂房,更多的是荒地,荒无人烟。我越发不安,抬手拍他的肩膀:“顾念,你要去哪里?这不是回学校的路!”
他终于将车速放缓,沉声说:“的确不是回学校的路。”
“你……你要干什么?”我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同时暗自悔恨。我怎么可以因为顾念最近态度和善,就忘记他以往想要用强的劣迹?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顾念快速地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在你心里,我大概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吧?”
“不,你是好人,从来不会伤天害理强抢民女。”我果断地选择说谎。不管有没有用,先把顾念捧上道德制高点,说不定能激发出他的善念。
谁知他突然哈哈大笑:“看你吓的,跟一只鹌鹑似的。”
什么情况……
顾念笑得满脸开花:“你刚才想哪里去了?我把你们两个女生拉到野外干什么?”
“你!”我怒极,往他肩膀上狠狠捶了一拳。他吃痛,提醒我说:“别,我在开车。”
“要不是看你在开车,我立马灭了你。”
“好暴力啊。”他感慨。
“你来这边到底干什么?”
顾念终于说了实话:“没什么,就是我刚才接到了柱子的电话。嗯,就是唐宁的弟弟。”
他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唐宁精神恍惚进医院的那会儿,我曾经见过那个黑瘦的小男孩。
“他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要钱啊。”顾念波澜不惊地说,“柱子在电话里说,去探望了被送进牢房的几个亲戚。他们暗示他说,以前在公司里的时候,曾经目睹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希望将这些秘密告诉我之后,能换几个零花钱。”
“他就在这附近等你?”
顾念“嗯”了一声,看了看导航器:“估计快到了。”
我有些不悦:“那你干吗扯上我们?”
他怪叫起来:“不是吧,大老远地送你们来机场,耽误你们一点时间都不行了?我这不是顺路吗?要知道,我飞掉了股东会,晚上我爸问我,我总得拿出点理由吧?”
我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眼前一晃,整个世界左摇右晃。
冷静在旁边睡着,整个人被抛了起来,接着重重地压在我身上,然后一同撞击在车门上。
痛!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痛楚过后,世界终于平稳下来。头晕目眩中,我听到顾念坐在驾驶座上咒骂一声。
“车胎爆了!”
真是飞来横祸。
冷静捂住胳膊龇牙咧嘴:“鸽子,发生什么事了?”
我强忍住后背的痛楚道:“车胎爆了。”
“幸亏我反应快,不然这车非得翻了不成。”顾念说,“你们两个在车里等着,我先下去看看。”
他下了车,弯腰检查轮胎。我搂住冷静的肩膀,想摇下车窗询问情况,突然看到一道人影从路旁丛林里闪了出来。
动作之迅疾,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等到顾念发现,一切已经晚了。那人手里亮出一柄匕首,直直地抵在顾念的后腰上。
“别动。”那人说。
抢劫!
我心头一紧,回头看冷静也是一脸紧张。那人侧了侧身,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居然是柱子!
“你们,也下车!”柱子大概没想到车里还有人,怔了怔就拉开车门。我和冷静对视一眼,只好慢慢走下车。
车胎果然爆了,但顺着刹车的划痕望过去,不远处有一堆不明物质的碎片。
我瞬间明白了:柱子是故意的!是他事先在路上放了硬物,才导致爆胎的。
这么一想,我全身的毛孔收紧,冷汗流了一背。
柱子是有预谋的,不用说,他在我心里已经升级为一号危险人物了。目前顾念被挟持,冷静以前虽练过,是跆拳道蓝带,可惜现在发烧感冒,是个需要照顾的病号。我就不用说了,正在心里骂陈贺,当初他就该认真教我防狼术。
顾念将双手举起来:“柱子,我把钱都带来了,你何必这样呢?”
柱子咬了咬牙,将匕首往前顶了顶:“你带了多少钱?”
“五万,我们事先说好的。”
“这点钱别想打发我!你把我全家害得有多惨,你知道吗?”
顾念斟酌着说:“我和你姐姐只是恋爱关系,分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她会受到这么大的伤害。柱子,你们那几个盗窃的亲戚,我可以和公司那边说不予追究……”
“去你妈的!”柱子暴怒起来,将匕首往前一送。
顾念皱了皱眉,大概匕首已经划出了伤口。
冷静虚弱得几乎站不住,握着我的手里都是冷汗。我更是在心里打鼓,盘算着该如何说服柱子放下屠刀。
“柱子,你需要钱是吗?我这就把钱给你。”我掏出钱包,手忍不住发抖。
柱子冷冷地看着我,似乎对钱包里的那点碎银子不屑一顾。
我正想着要用什么打动柱子,突然看到顾念投过来的异样眼神。他不留痕迹地一摆头,似乎在暗示我和冷静快跑。
这大公路上的,往哪里跑?
可是……他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
头脑在飞速运转,还没等我想出点什么,柱子已经命令我们:“你们,给我坐回车里去!”
“干什么啊,让我们下车又上车。”冷静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柱子威胁:“再啰唆就放倒你!”
冷静不说话了。我哆哆嗦嗦地去开车门,结果余光又看到顾念焦急的眼神。不对,他一定是察觉了什么。
电话,公路上的碎片,爆胎,劫持……如果柱子想要钱,那么他已经达到了目的。
而唯一超出他意料的,就是我和冷静。
如果只是想劫财,那么现在拿走五万元就可以了。偏偏他举棋不定,一定是没料到我们这两个碍眼的。难道,他根本就没打算放顾念走?
我不寒而栗。
在医院里见到他的那次,柱子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如果他一开始就打算骗顾念出来谋财害命,那么现在根本不可能放我们走的。
顾念也是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暗示我们逃走。
说时迟,那时快,我将冷静身上的毯子一把扯下来,劈头盖脸地抛向柱子。柱子被毯子蒙头盖脸,叫骂一声就要挣开。就趁着这宝贵的机会,顾念一个回旋踢将他踢翻在地。
“跑!”顾念向我们大喝一声。
我和冷静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祈祷。身后很快就传来了惨叫声,我头皮一麻,回头看到顾念和柱子对打起来。
柱子的匕首被踢走,但是他腰里还别着一把长刀。用不了多久,顾念就会处于劣势。
“鸽子,报警啊!”冷静带着哭腔大喊。
我从包里取出手机,恰好慕南乔在这时打来了电话。我一边跑一边哭喊:“慕南乔,救命!”
“你们在哪里?”他问。
我说了大致的地点,他飞快地说:“小歌,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马上赶过去。”
挂掉电话,我拨了110。刚按下三个数字,冷静就惊叫出来:“顾念!”
我回头,看到顾念已经倒在血泊里,而柱子高举长刀,打算刺下去。冬日微弱的阳光甚至将长刀的锋刃照得雪亮。
“住手!”我大喊。
柱子犹豫了一下。我将手机丢给冷静,让她先逃,然后提着手包跑了回去。柱子目露凶光,从顾念身边站起来,举着长刀一步步向我走来。
恐惧漫过心头,我站住。
“你和她都跑不了!我先解决你,再解决她!”柱子狞笑着走过来,手中的长刀遥遥指向我。
“我已经报警了。柱子,顾念未必会死,但如果你继续作恶,那么到最后谁都救不了你。”这一刻我出奇冷静,握紧了手里的包。
他怔了一下。
“你不想想唐宁吗?她好不容易走出了小山村,现在还要失去弟弟吗?”我继续攻心。
柱子眼神有过一瞬的涣散,但很快就凝聚起凶光:“我不管,我姐姐说,你也是害她的人!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不能再回头了!”
我绝望了。
唐宁竟然这么恨我。
柱子一步步走过来,我将手里的包奋力扔过去,却被他偏头闪过。他手执长刀刺过来,眼看就要得逞。
就在这时,顾念从他身后站起来,奋力抱住他,在他手腕上狠狠一拧,柱子顿时惨呼连连,长刀咣当一声落地。
我将长刀捡起来,逼近一步。柱子挣脱了顾念,然后连滚带爬地逃向树林里。很快,我听到一阵摩托车发动的声音。他逃了。
顾念捂住流血的腹部,痛苦地靠着车身坐下来。我瘫坐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顾念,你……你别害怕,冷静这会儿已经报警了。”我口不择言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