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撇嘴:“大哥,你直接去外面等不就好了。”
“这不行,”大哥一脸严肃,“眼下是非常时期,我不能离开你身边三尺之外。若是你出了什么事,爹会扒了我的皮。”
“大哥,你该相信女掌柜的魅力。”
“跟这个没有关系。”大哥摇头,“我总觉得这家店怪怪的。你先等一下吧,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推门出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他是江湖中人,对于某些危险有种本能的警觉。
不多时,真的拿着个花哨的床单进来,在房间一角围出一片地方来,正好够放置木桶。
我站在布帘前对它的安全性以及隐秘性做了全面的评估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这当然是不安全,只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得咬咬牙,掀开帘子钻了进去,内中木桶里已经放满了水。
卫清涯将官服递给我:“明天一早就直接去云州县衙,穿上官服比较好。”
我迟疑了一会,还是接了过来——这下子,明天会不会成为活靶子还真是个问题。
在不安全的布帘子里洗澡当然不可能尽兴,我匆匆擦了擦身子,又将头发淋湿了,便擦干水,换上衣服。
这是卫清涯第一次看我穿官服,不能说是不惊讶,他指着我,有些震惊的模样:“清渊,真看不出,你穿上这个还真有几分像样。”
我笑了笑:“如此,多谢大哥捧场。”
小二送菜进来的时候,正碰到我们笑语,多瞥的那一眼,有些不明了的情绪——我对这种不似是友好的情绪相当敏锐。
他一出门,我就横了卫清涯一眼:“至于搞得人尽皆知么?”
“如果我们加紧脚步在黄昏前入了云州那当然不用,但是如今滞留在此,也好让他们知道你是新到任的县太爷。”
我摇头:“我一点也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云州设立县衙时间已然不短,但是为何从未有人从任上活着离开?这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县太爷太多无用,没能力整治云州,另一个原因就是云州根本不需要县太爷。”
“这两个原因,我比较倾向于第二个。”
“哦?”卫清涯略一挑眉,“何以见得?”
“云州向外的两条路都被严格控制,进不来也出不去,但是据各种书籍与资料显示,云州之地并不贫穷,只是历代县令都无法展开拳脚。”
我微微一笑:“所以爹爹才让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其实就是让我在云州过得闲散些,不要引人注目。”
卫清涯似是从没见过如此滔滔不绝过,有些震惊:“清渊,你似乎也是什么都不懂嘛。”
“大哥,我只是不爱读书,但是并不是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了看那饭菜,“这个,真的可以吃么?”
“先等一下。”卫清涯从袖中摸出跟银针,在每盘菜中都试了试,银针没有变色。
他松了口气,我却看着那些菜有些犹豫:“大哥,你说这些菜有没有可能是两种混着吃会产生剧毒呢?”
卫清涯拍了拍我的头,叹了口气:“不会,这个银针是出门前薛神医给的,任何毒都能验出来的。”
提心吊胆地吃了饭,又提心吊胆地摸上床。卫清涯担心晚上会有危险,坚持不肯睡,就坐在床边,闭目打坐。
我看了他一眼,也知道还是因为我功夫不好的原因,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自己睡了。
出人意料的是一晚上竟然风平浪静,别说人了,连老鼠都没有一只。
第二日一大早,吃过早饭,就去掌柜那里交清房租,准备上路。
那女掌柜看着我一身的官服,表情甚是精彩。我对她笑了笑:“我想青峰山上的人已经知道了,不如就这样走出去,反而比遮着掩着要好。”
女掌柜神秘莫测地笑道:“我想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见面礼。”
“哦?”我一挑眉,“本官十分期待。”
从青峰山会云州大概九十里,三舍一地,有无限的可能。
卫清涯自出了客栈就开始紧张。我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在他心里,卫清渊是他的三弟,虽然在卫家怎么看都是来历不明,但是这并不影响什么。
他早年即出江湖,一身匪气之中,正气浩然。
就算今天见到的是个陌生人,也不会袖手旁观,看人入死途,更何况是兄弟。
南宫夙夜仍是一脸的冰山样,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他跟卫清涯自然是不一样,身为南宫家未来的家主,又是燕妃胞弟,在朝中并非是没有影响力的。皇帝这次将我发放到云州,却将他也一起派过来,很显然是敲山震虎——太子跟景王到底都还是在他手底下,在一切未定以前,都该老实等着圣谕。
临行前女掌柜的那番话很显然是提醒我——青峰山上的人不可能会让我安然到达云州的。
这样的事不算什么,以前不是没有遇到过。
我骑着驴子,听着踢踢踏踏的声音,反而有种心安的感觉。
卫清涯的马就在身边,他的身子紧绷着,像是随时可以出击的豹子。
所以当一声弦鸣之声破空而来的时候,他立刻将我从驴子上扑了下来,还顺手在马屁股上刺了一下。
那马吃痛,仰天长嘶一声,甩了蹄子跑了。
卫清涯抱着我,在路边滚了几下,滚进了草丛中。
漫天的箭雨破空而来,夺夺几声,都射在反应稍慢的驴子身上。
我的头被低低地压下,却还是听到驴子凄厉的鸣叫。我不习惯坐着驴子,有时候赶路赶急了休息的时候,我总喜欢抚着它的背,给它顺毛。
它跟着我已经三个月,一直很劳碌。
现在它死了。
卫清涯的手臂紧紧地将我的身子扣在草丛中,我不能动,只能用眼睛瞪他。
“清渊,那只是头驴子罢了。你若是喜欢,以后大哥买十头给你。”卫清涯感觉我微微挣扎,压低声音道。
我闭了闭眼睛,伸手拽住眼前的青草:“南宫夙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