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笑,楚姑娘你看小说看多了吧,等老了咱就搬把椅子坐在门口晒太阳不是更好。
楚姑娘一脸难以为情的笑,啊,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这种腔调,女孩子不是都喜欢这样的么?
我眨眨眼,伏在他肩头笑:呐,楚姑娘,你不爱看这些书就不要看了。
嗯。
我抬起头,看他眉目淡远中是我喜欢的清宁,楚姑娘。我叫他。
嗯?
没什么。我说,就是想叫你。
楚原看我一眼,俯下头,在我额上吻了一下,说:“那么,这是奖励。”
呐,楚姑娘,我离开还不到半年呢,可是我感觉我离开你已经很久了,久到连天地都荒芜了。
连戈壁都开满了花,可是,再也没有人对我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秦无咎按压的肌肉处终于慢慢渗出了鲜红的血。
花容丢开我的手,改而攥着自己的头发。我甩了甩手,感觉已经麻木了。
张战送水的时候还知道放了条毛巾,我伸手去试了试水温,果然全都冷掉了。我转头看着秦无咎握着小刀要去划膝盖以上的衣服。
那孩子居然红着一张脸,犹豫半天,不肯下手。
我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个做君子的料子,可是,他不明白,在医者的眼中,病人都是一样的,并不分男女的。
那妇科还有男医生呢,只是以如今的社会风气,是很难接受吧。
秦无咎抬头看了看我,半晌才鼓足勇气道:“大人,你是否也回避一下?”
我愣了愣,随即笑了:“那是自然。”说着,用左手拎起那桶水,居然不轻,我只好借助一条腿的力量。
将那桶水慢慢挪出去,找到张战,麻烦他再去加热一下,盘算了一下,又嘱咐他放了一些去炎症的药草。
张战是捕快,受伤之后如何处理伤口,他比我专业得多,听了我的意思后,爽快地去了。
庄羽等人站着无聊,也跟着去了。只剩下我跟牢头两个大眼瞪小眼。
趁着这个机会,我告诉他,刚刚那四位捕快大哥即将成为他的同事。
牢头徐掩是个深沉的人,闻言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半晌才淡淡道:“大人是想整顿大牢?”
“嗯。”我点了点头,“刚刚我已经看过了,前半截的牢房是空着的,以后挪出来做单独的女监,不能再混着了。”
徐掩静静听着,皱眉:“这不符合规矩,大牢里关着的都是犯罪的人,没有必要。”
“就因为是犯罪的人,”我静静笑道,“徐大哥,这个大牢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哦?”
“你们从不当犯人是人吧。听说你在云州县衙的时间也不短了,”我转头看他一眼,“听说云州的人,叫你徐阎王?”
“那是朋友们看得起我,给我起的混号。”徐掩静静抬眼,“这云州连续几任的知县都酷狠,我不过是听命行事,能如何呢?”
“所以就草菅人命?”
“人命?人命算什么?比蝼蚁还贱。”徐掩嗤笑。
“就算比蝼蚁还贱,也是条命。”我反驳道。
“真是天真啊,大人。”徐掩冷冷道,“你怎么不问问顾师爷,他是怎么在云州县衙走到今天的?”
他冷道:“人活着总有无奈,但那都是借口。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成个好官,但是卫大人,你如此的天真,真是让人想不到。”
“是天真么?”我一字一句重复道,“天真的是你们吧。云州从没有人向上反应说知县无能,或者是酷烈。上面听到的永远是云州知县以身殉职,无上光荣。”
我斜了他一眼:“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出,这个云州其实就跟孤岛一样,水路被烽烟联盟所阻,陆路又被青峰山所断。”
“说了有用么?”徐掩眸中射出一道冷光,“大人可知,越级上奏,在轩辕王朝是什么后果?”
我垂下眼——越级上报者,过棍林,滚钉板,不死不昏者可报。
原来是没有言论自由。
张战拎着水回来,就看到我一脸落寞地站着,不由关心道:“大人,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刚才受了惊吓?”
“不是。”我摇了摇头。
秦无咎这时候走了过来,一言不发拎着热水就走。
张战看着他慢慢远去的背影,道:“大人,秦公子他——”
我看了他一眼,慢慢道:“张大哥不要担心,无咎是个很好的医者,他知道怎样照顾花容姑娘。”
“那么大人是打算给花容姑娘翻案?”张战踌躇道,“可是那样的话,秦大人一世英名恐怕就……”
“秦大人还能有什么英名?”我冷冷笑道,“滥用私刑,屈打成招,匆忙结案,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他还有什么英名?”
张战一震,默不作声。
“还有你们,助纣为虐倒是一点不手软。”我冷冷扫过每个人的脸,“人在做,天在看啊,你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我已经很多年不曾这样生气过。秦裕自然是整件事的主谋,但是这些捕快,还有这牢头,在私底下居然没有丝毫的愧疚。
这云州,我果然还是高估了么?
秦无咎冷着脸走出来,平平地声音道:“大人,请准备些干净的布条。”
我眨了眨眼睛,点头:“知道了。”
张战忙不迭道:“我去,我立刻就去。”
我垂着头,靠在墙壁上,墙上的冷气慢慢渗出来,透过衣服,传递到后背上。
很冷。
并不是无望,而是那浅淡的希望明明就在眼前,可是每个人都熟视无睹。
张战片刻即回。手上拿着一大卷布条,无咎冷着脸接了布条,又匆匆进去了。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慢慢晃出来:“可以进去了。”
我点了点头,直起身子,擦着无咎往花容的牢房走去。
堪堪要擦身而过的时候,秦无咎突然道:“大人。”
“嗯?”我停下脚步,淡淡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