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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人心险恶丈人欲食婿

牛栏寨是一个集镇,同时也是座军事要塞。为原州北面屏障。牛栏寨方圆十数里,依山傍水,在一个马蹄型的山凹里。北面和东面,巧妙利用高大坚实的秦长城,做为寨墙。西南两面,是用石头垒成的城墙,依山势形成,高大厚重,如悬崖绝壁一般。从寨子外面,根本无法靠近或攀登。进出寨子的道路,只有南门、西门,以及在东面北面长城下,挖掘的两个只供一人一骑出入的门洞。四门一闭,牛栏寨便固若金汤铁桶一般。

好年成时,牛栏寨是十里八乡的物资集散地;战争时期,这里是拱卫原州的重要军事基地。牛栏寨是原州北面的第一屏障,拿下牛栏寨,原州便直接暴露在攻击者面前。

牛栏寨的居民,大多数是被朝廷流放的罪犯,少数是早年遗留的屯边人。这个两万多人的集镇,常驻军队就有五千人。余下的居民,都是在籍的乡兵。平常的日子里,或放牧或耕种。战时就是冲锋陷阵的战士。按照朝廷的规定,他们不但不应该缴纳赋税,还应该有适当的补贴。可官府黑暗,官僚贪婪。补贴得不到不说,还要缴纳各种赋税。

尕朵子把人马,留在距牛栏寨五十里的一个小山村里,隐蔽休息。自己带着数人和骨匹芦花,前来侦察地形和情况。他和芦花打赌后,大家便分头混进牛栏寨出来找食的人群中,在夕阳西下时,混入了牛栏寨。血红的夕阳下,牛栏寨里一片寂静。街道上,稀稀拉拉的行人,摇摇晃晃慢慢悠悠幽灵般无声无息地移动着。人人面如枯树,个个似秋风中的枯叶,在晚风中飘浮着。

连年干旱,连泉水都干涸了,空气都干的唰唰响,仿佛抓上一把,就能揉搓出果实来。望着这依稀相识又恍如隔世的人形和景物,尕朵子变得烦躁异常,他凭着模糊的记忆,向从前的家园和柳娘的花园摸去。然而,当尕朵子来到记忆中的地点,撞入眼帘的,只有荒坡和野草,连个断井残垣的影子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花园了。尕朵子是又吃惊又惶惑,禁不住地流露出一脸的迷惘。是记忆出了差错吗?不!尕朵子这辈子,也许会将一切都忘掉,但绝对不会忘记这里,和那个夜晚。

那是个夜晚,是个月光明媚的夜晚。姣洁的月色里,尕朵子被捆绑成一只粽子一样,丢弃在柴房里。这是柳娘家的柴房,距离尕朵子家约有二里地。相比之下,他们是最近的邻居了。前些日子,家里为尕朵子定了亲。女孩儿就是柳娘的女儿,郑杏儿。柳娘是郑文宝的小妾,生女儿时得了一场病,结果眼睛瞎了。

后来,大娘嫌弃她瞎了,什么也不能做了,便把她打发到这后山独自居住。郑某时常来给柳娘送点东西,或看看她。在这里,郑某见到了尕朵子。一打听家世,便主动上门同尕朵子家攀亲,把他同柳娘生的女儿,许配给尕朵子。尕朵子的父母无异议,这事便定了下来。这样一来,柳娘便又成了尕朵子的岳母。

这年,天亦是大旱,旱的天红了脸,地开了口。旱的庄稼如筷子头,似干草棍,草木山林见火就着,牛马驼羊成群地渴死。但催课要粮的官吏和军兵,却有增无减。活不了了的人们,一窝蜂似聚集到尕朵子家,让他的父亲拿主意。他父亲不擅言谈,憋闷了半晌,闷雷似地迸发出几个字:“抗!抗粮,抗课!饿也是死,杀头也是死,杀头总比饿死痛快!”

“对!大哥说的对,咱们都听大哥的!”众人异口同声。

就这样,尕朵子的父亲,成了抗课抗粮的头。那日,尕朵子的父亲,从深山里打回一只鹿,一回到家就砍下一条鹿腿,命尕朵子给柳娘送去。大家都在挨饿,尕朵子已经有四五个月没有闻到过肉香了。换做别人,或许会关起房门,一家人悄悄地享受了。

可尕朵子的父亲没有这样,他从来没有吃独食的习性。他一面命尕朵子给柳娘送肉去,一面还在毫不迟疑地挥刀分肉,这个是二头家的,那个是三狗子家的……尕朵子知道,这样分下去,最后自家落下的,恐怕也就是一些头蹄下水了。头蹄下水也好,只要是肉味,就好。

尕朵子咽着唾沫,扛起那条鹿腿,兴冲冲地给柳娘送肉去了。柳娘在家中地位低下,在这人恨不能吃人的荒年里,家里能给她裹腹的东西,那是少之又少了。一个时期以来,已经没有人给她送粮食了。她依靠着花朵和花的根茎块茎,和尕朵子家的接济活命。她骨瘦如柴,眼睛奇大,如果不是眼球后面有物相连,随时随地都会掉出来。

尕朵子一进屋,躺在炕上的柳娘便低声问:“是尕朵子吗?”尕朵子小声唤道:“柳娘,是我。我给你送鹿肉来了。你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快起来,悄悄地煮了吃吧。”

尕朵子的小心,有点令人可笑。方圆数里,再无人烟,怎么能有人听了去?可饥饿的时侯,人们总是以最大限度的警惕性,来保护着自己的食物。果然,柳娘闻声声音更微弱了,近乎耳语地说道:“尕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柳娘也就不说谢字了。你帮柳娘把肉煮上吧,柳娘饿的起不来了。”

尕朵子闻声慌忙生火煮肉,到肉香飘散时,尕朵子实在忍不住了,忍不住叉起一快肉咬了一口,他没觉得烫,只是被噎出了眼泪,那滋味,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滋味,那感觉,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感觉。这一刻,天地间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那无与伦比的滋味和感觉,充填着尕朵子,成了他生命中的一切。

“傻尕子,真是饿坏了。盐也没放,就吃上了……”柳娘一手扶着墙,一手举着盐罐子,眼泪汪汪地出现在尕朵子的背后。有些天了,柳娘就靠吃盐粒子,喝水活命。

尕朵子大窘,自己是给柳娘送肉的,结果柳娘还没有吃呢,自己倒先大快朵颐了。灶台前的尕朵子,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柳娘却笑了,笑声虽然沙哑难听,但却比所有的歌声都好听。柳娘笑道:“尕子,吃吧。只是别吃的太饱,看把肠子撑断了。”

尕朵子惭愧地笑道:“柳娘,肉熟了,你快吃吧,我回去了。”柳娘堵住门口,抹着眼泪笑道:“尕子,吃吧,吃吧,吃饱了再回去。我还不知道你爹爹的脾气,这会儿,你回去也只能吃些下水了。吃吧,柳娘吃不了多少。这条腿,够咱娘俩吃上几日了。”

饥饿的年代,谁多吃一口,谁就多了一份活命的机会。尕朵子并没有意识到,柳娘这是在把活命的机会,让给他。尕朵子立在山坡上,望着牛栏寨,不愿意地想到,柳娘或许就在那时便饿死了。一个瞎子,一个没人照顾的瞎子,如何能逃过那场灾难呢?

那天,柳娘把盐放进锅中后,便开始喝汤,一碗一碗地喝汤,一个劲地喝汤。最后喝得大汗淋淋,委顿在柴草上,满足地喘息着。于是,尕朵子也开始喝汤,肉汤虽然没有肉扎实,却也鲜美无比。尕朵子和柳娘就这样,你吃肉我喝汤,你吃肉我喝汤地相互推让着,欺骗着,围着那口锅,过了两天。在饥饿年代,一口热气腾腾的锅,两个相互关心的人,真是比什么都好。

第三天夜晚,尕朵子睡着了,带着一肚子的满足,枕着柴草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已经被绑上了。尕朵子看着他的丈人和舅子,在争抢着从锅里捞肉大嚼。那些肉,他再也没有吃一口,只是喝汤了。而柳娘也没有吃,只是喝汤了。此刻,尕朵子的丈人和舅子,却在肆无忌惮争抢着,咀嚼着他们相互为对方省下的肉。

尕朵子的舅子一边咀嚼,一边呜呜噜噜地问道:“爹,这个小反叛如何处理?”

尕朵子的丈人噎得直劲伸脖子,流油的嘴呜呜噜噜地说道:“他爹成了反叛,这亲家是做不成了。把他交给官府,怎么着也能换一口袋粮食或一只羊吧?”“畜生!畜生!我眼瞎了,可心不瞎!天也不会瞎,你们这样做事,是要遭报应的!”柳娘在一边怒斥。

尕朵子这才看到,柳娘也被捆绑起来,只不过是没像他这样,被绑在柱子上,动也动不了。柳娘只是被捆住手脚,丢在柴草堆旁。尕朵子的丈人一边大嚼,一边冷笑道:“畜生也好,人也罢,好死不如赖活着。老尕英雄,被人乱箭射死了,婆姨女子被抓。回头一查问,咱们是亲戚,咱们也是灭门之罪。”柳娘翻身跪倒,哀求道:“老爷,咱一辈子没有求过你。今日咱求你,就放过这可怜的孩子吧!我求求你了,求你了,老爷!”

老郑大口地吞肉,无动于衷地冷笑道:“你求我,我求谁去?回头一家老小,汉子被杀,女子婆姨被卖,我求谁去?不是咱心狠,这世道,你不狠,就没法子活呀!”柳娘还在拼命求老郑,让他放过尕朵子。尕朵子的舅子不耐烦了,取过一个瓦盆,把锅中的肉全部捞出来,对老郑说道:“爹,走,咱们去屋里吃去。听她嚎丧,实在是太烦人了。”

尕朵子的丈人和舅子,端上肉去了上房,把尕朵子和柳娘丢在柴房里。尕朵子听明白了,自己的爹被当成反叛给官府杀了,母亲妹子也被捉了。一时间,心如刀搅,泪如雨下。尕朵子悲痛欲绝之时,听到滋滋声响,闻到了皮肉烧焦的气味。定睛一看,不知道什么时侯,柳娘爬到了灶前,正把双手伸到灶火上烧绳子呢。

尕朵子忍不住啊呀了一声,柳娘回头厉声低喝:“别叫!尕子,你得趁着今天晚上逃出去。到了明天,他们把你交给官府,你可就没命了!”这时,已经月光朦胧了。月色中,柳娘汗下如雨,面目狰狞,脸上的肌肉乱跳。但瞎了的眼睛,却坚定无比。她烧断了捆绑着自己手上的绳子后,奋力翻滚到尕朵子的身边,用那双焦臭的手,摸索着为尕朵子解绳索。解不开,就用牙齿去咬。最后,终于给尕朵子解开了绳索,厉声道:“尕子,听柳娘的,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几时能杀人了,几时再回来。没有杀人的能力,就永远也不要回来!”

尕朵子跪倒在地,给柳娘重重地叩了三个头。什么话也没有,悄悄地出来,向自家跑去。远远地,他的呼吸就被炙住了。家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空气中弥漫着灼热,零星的房梁柱子,还在燃烧着。尕朵子跪倒在地,冲着家,重重地叩了三个头,起身走了。

现在,他回来了。不但有了杀人的能力,还带了杀人的刀回来。他应该怎么办?他会怎么办?他禁不住地喊叫起来:“柳娘,娘,妹子,你们在哪?我该怎么办?”

骨匹芦花装扮成讨饭的,果真一口汤也没有讨到。有没没有人肯给不知道,她根本就没敢张口。骨匹芦花所见的人,虽然没有打扮成乞丐的模样,却比她这个装扮成乞丐的人,更像乞丐。一个个骨瘦如柴,东倒西歪,一阵风就能刮跑。面对着这样的人,尽管是作戏,骨匹芦花也伸不出手,张不开口。相反,眼瞅着健康的芦花,许多人眼睛里放射着绿色的光,在盯着芦花的身体,恨不能啃上一口,品尝一下那健壮丰腴的肌肉。面对着这些来自地狱的眼睛,芦花忍不住打了一连串的寒战。

“女子,你是逃荒的吧?进屋吧,饭没的吃,热汤还能喝上一口。”一个男人对芦花说。芦花一看那男人的眼睛,就知道,只要自己进了他家的门,恐怕用不上半个时辰,自己就变成了热腾腾的汤了。她慢慢地向后退。这时围拢上几个男人,齐道:“进屋吧,进屋喝口汤,热热的汤……”

芦花一看形势不妙,拔腿就跑。男人们随后追赶,边追边发出无比善良的声音:“女子,那女子,别跑啊。咱不是坏人,跟咱去喝口热汤吧。别跑啊,咱给你吃饭……”

骨匹芦花拼命地跑,逃出地狱一般地跑。她知道,如果让这伙男人把自己抓住,自己很快就会变成热呼呼的汤,香喷喷的肉。芦花跑,男人们追。如果不是男人们饿的像幽灵一样,飘飘荡荡的跑不快,骨匹芦花能否逃脱,真是个未知数。男人们虽然追不上芦花,但却不肯放弃,受伤的狗一样,远远地尾随着。

芦花跑不动了,虽然那些稻草人一样的男人,几十个人一块上,也不见得能伤害得着她。但她实在害怕他们的目光,只能逃跑。可她实在是跑不动了,一颗心就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了,腰也直不起来了。她只好停下脚步,双手摁住腰,一面奋力喘息,一面回头望去。骨匹芦花发现,男人们早已经不追击她了,站立在远处拼命地比划叫骂,却被一条无形的墙,拦挡住不敢越雷池一步。芦花听不见他们在喊叫什么,只想离他们越远越好,喘息未定便奋力向前走去。

男人们大骇,诅咒道:“去死吧,去让蜜蜂螫死你,让蟒蛇吃了你。可惜,可惜……”

男人们诅咒着,无限惋惜地散了。骨匹芦花这才停下脚步,打量眼前的地形。眼前是一座小山峰,一条长城宛如一条巨龙,从山峰上蜿蜒而过。自己所处之地,是一个山凹里,十分荒凉,杂草横生。土长城和山崖上,布满了洞穴和门户。土崖上的门户,层层迭迭,远远望去,犹如一双双骷髅的眼睛,黑洞洞地透射出死亡的黑光。晚风吹来,一股清香夹杂恐怖的气息,飘浮而来。骨匹芦花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她看到了一片花,一片鲜艳夺目的鲜花,在夕阳的照射下,在一片低洼地里妖娆地盛开着。

骨匹芦花呆了,在这荒凉的世界,在这饥饿的时代,在这充满死亡的寂静的地方,居然会有这么一片鲜花这么盛开着,真是匪夷所思,骇人听闻,惊心动魄。芦花惊魂未定,骇然发现,脚下居然出现了成群结队的蟒蛇,在向她袭来。芦花惊叫着,朝花丛中奔去。芦花奔跑入花丛中,看见了一个人样的东西,长发遮面,草皮树叶为衣,在蜜蜂的簇拥下,正以鲜花为食。鲜艳夺目的手爪,五彩的剪刀一样地伸向一朵朵的花儿,将花朵剪下填进口里,嚓嚓有声地咀嚼着。骨匹芦花不由自主地站住脚,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呼的一声,一群蜜蜂包围过来,芦花禁不住地尖叫一声,抱起脑袋。

“别怕,也别动。只要你不动,就没事了。”一个生涩的声音,在芦花的耳边响起:“女、女子,你是什么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芦花放开捂住脑袋的手,看见一张干枝梅似的脸庞,就在自己的面前,一双冰棱似的眼睛,似看似听地斜对着自己。眼见得面前是个女人,虽然草皮树叶为衣,清瘦如冷月枯枝,芦花却不再感到害怕寒冷,放开胆子道:“有人追咱,要把咱吃掉。咱逃命,就跑到这来了。”“女子不是牛栏寨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人宁肯饿死,宁肯被虎狼吃掉,宁肯被人给煮成香汤,也不肯跑到这来的。”“为什么?”“因为,死亡只是面对着地狱。可这里,比地狱还可怕。”

比地狱还可怕,那是什么呢?什么能比死亡更让人恐惧?“你在想,什么比死还可怕,是吧?”芦花正在思索,就听那人问道。“是。咱是在想,什么能比死亡更可怕。”

“恐惧,恐惧比死亡更可怕!人们都惧怕这里,认为这里比地狱更可怕。所以,他们宁肯下地狱,也不愿意跑到这里。”骨匹芦花明白了,为什么追赶她的人,会放弃对自己的追赶。她禁不住问道:“为什么这里会让人惧怕?让人宁肯死也不敢进来?”

“恐怖。多年以前,这里的居民,一夜之间都死了,被瘟神收走了。从此以后,这里是瘟神的地界,再也没有人敢踏进这里半步。”“那你不是人吗?怎么敢在这里?”

“咱吗?咱是瘟神都怕的人,自然敢在这里了。格格格。”女子笑了,如同啃白骨一样的笑声,她狂笑了一阵后,身子一蹲,捉住一条二尺长短的蛇,卡嚓一声,咬下蛇头,大嚼起来,蛇尾还在不停地摇动着。女人吃香肠一般地香甜地吃着活蛇,格格笑道:“怕不怕?咱是不是比瘟神更可怕?”骨匹芦花哇地一声呕吐起来。女子边大声咀嚼着,边笑道:“吐吧吐吧,等到你饿上十天还不死,你就知道它有多么香甜了。”芦花连苦胆都吐出来了,还在干呕。就听见女子说道:“这就是世道,世道就是这样。你不吃它们,它们就要吃你。你睁大眼睛看看,在你身边有多少蛇蝎,在等着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骨匹芦花应声睁开眼睛一看,果然如其所说,花丛中,草棵里,无数的蟒蛇,在吐着舌头,嘘嘘有声地凝视着她。立时,骨匹芦花吓的吐都不敢吐了。女子又笑了,格格笑道:“别怕,有咱在,它们不敢上前。要不是咱在这里,你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在这饥饿的年头,它们也没有吃的了。你看他们瘦的,干柴棍一样,也是逮啥吃啥……”

骨匹芦花就觉得头晕目眩,摇摇欲坠。女子又道:“女子,你可别吓倒喽。吓倒喽,咱可背不动你。挺住了,跟咱走。”骨匹芦花吓的连女人的拿手戏,晕倒都忘了,强提起一口气,跟随着女人向那群骷髅一样的洞穴走去。骨匹芦花迷迷糊糊地走进一个洞穴,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杏儿,什么声音?怎么听着像人的脚步声,有人来吗?”

杏儿嚓嚓嚓啃白骨似地笑了:“是的。又一个活鬼来了。”苍老的声音道:“来者即是客,别吓着人家。”杏儿道:“娘亲,没事。她胆子大着呢,到现在还没晕倒……”

咕咚一声,骨匹芦花晕死过去。老妇叹息一声道:“听听,还是被你吓死过去了。”

杏儿刮骨似地格格笑了,边笑边道:“咱才没吓唬她呢,是她自己吓唬自己。”

“说到底还是你不好。”老妇说着,从杂草堆里爬出来,伸手摸索到骨匹芦花,叹息着道:“这好像不是咱牛栏寨的女子。是也是官府大人的家小,最不济,也是个富家女子。平民百姓家,是找不到这么丰腴的人了。咦,这女子还带着刀哩,会是什么人?”

“尕朵子救咱,尕朵子救咱,尕朵子……”晕倒的骨匹芦花,大声叫喊起来。

老妇和名叫杏儿的女子,闻声大惊,不约而同地翻着白眼,向天空中望去。

骨匹芦花碰见的,正是柳娘母女。她们听到骨匹芦花喊叫尕朵子,立时如同晴天听到霹雳,又仿佛隆冬听到遥远的闷雷。柳娘侧耳对着芦花,喃喃地道:“尕朵子,尕朵子,傻尕子,是你吗?能是你吗?你在哪……”郑杏儿则唰地睁大眼睛,冷冷地凝视着骨匹芦花,随手捉住一条蛇,朝芦花脸上一放。

芦花被这个冷血动物冰醒了,郑杏儿手一抖动,将蛇扔掉,幽幽地问道:“你醒了?你是什么人?从哪来到哪去?尕朵子是你什么人?他是什么地方人?现在在哪?”骨匹芦花翻身坐起,神惊胆战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人还是鬼?”郑杏儿格格怪笑:“谁知道咱们是人还是鬼?咱问你话呢?”

骨匹芦花颤栗着道:“不管你们是人还是鬼,看样子你们都不会是宋朝官府的人,也不会同他们有关系,咱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们。咱们是平夏军夏国王李继迁的人,咱们是来打原州的,咱是前来探路的。叫骨匹芦花,盐州乌白池人。你们是什么人?”

郑杏儿怪笑道:“咱们不是人,咱们是活死人,是活鬼。你说,尕朵子是什么人?”

“尕朵子是你们牛栏寨人,奉了夏国王之命,率兵前来打牛栏寨,夺取原州。”

“他是牛栏寨人……”一直在颤抖的柳娘,忍不住叫了起来。“对,他是你们牛栏寨人。咱们一块乔装进寨,为寻找一个柳姓老夫人。柳老夫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再生娘亲。咱们要把老夫人找到接出去,再打牛栏寨。”“天啊!天啊!咱原以为你跟咱一样,瞎了呢。原来你没瞎,一直在看着哩!”柳娘跪倒在地,向苍天叩拜。骨匹芦花大惊失色,扑倒在地呼喊:“佛祖啊,菩萨啊,你真的是咱们的那个娘亲,柳娘吗?”

“是,咱就是那地不留天不收的柳氏。可是女子,咱怎么能当得起你也这样称呼?”

“当得,当得。咱是尕朵子尚未成亲的婆姨,自然得随着他的称呼称呼娘亲了。”

柳娘和郑杏儿闻声颤栗。柳娘扑前摸索,芦花跪迎上前,紧紧地抓住柳娘的手。柳娘体似筛糠般地颤抖着,问道:“女子,这么说。尕朵子能杀人了?有杀人的能耐了?”

骨匹芦花大声说道:“是,尕朵子不但能杀人,还带来了一万把杀人的刀!”

“苍天有眼!老天爷不瞎!佛爷显圣,苍天显灵……”柳娘厉声高叫。

尕朵子在预定的时间地点,没能同芦花会合。只得按第二个约定,回到军中等待。结果,他等待三天,还是没有等到骨匹芦花归来。派出寻找骨匹芦花的人马,也陆续回来,没有人知道骨匹芦花的下落。尕朵子急了,命令军队从四面,将牛栏寨围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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