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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鬼节祭心高峦断案

乞巧节一过,便迎来中元节。七月十五中元节,亦称鬼节。节前数天,七巧节后的两三日,市井便开始卖冥器、靴鞋、幞头、帽子、金犀假带,五彩衣服,以纸糊架子盘游出卖。潘楼并州东西瓦子,亦如七夕。要闹处亦卖果食、种生、花果之类。及印卖尊胜目连经。

又以竹竿斫成三脚,高三五尺,上织灯窝之状,谓之盂兰盆,挂搭衣服冥钱在上焚之。构肆乐人自过七夕,便般目连救母杂剧,直至十五日止。观者增倍。中元前一日,即卖练叶。享祀时铺衬桌面。又卖麻 窠儿,亦是系在桌子脚上,乃告祖先秋成之意。还卖鸡冠花,谓之洗手花。十五日供养祖先素食,才明即卖祭米饭,巡门叫卖,亦告成意也。再卖转明菜花,花油饼之类。城外有新坟者,即往拜扫。禁中亦出车马诣道者院谒坟。本院官给祠部度牒十道。设大会,焚钱山,祭军阵亡殁,设孤魂之道场。

这天,是思念祭祀亡灵的日子,东京人差不多有一半人出城,祭祀祖先或亲友。在这条长长的队伍中,高峦居然也在其中。他坐着一架商用的敞轿,有顶无壁,类似川蜀的滑杆,只是比滑杆更加气派,由四人抬杠。其后是亲随和跟班数人,骑马相随。亲随是他的贴心人,跟班则是朝廷派出的官差。其后不远,自然少不了许多眼睛死盯着。

出城之后,高峦便奔前朝名妓钟阿采的香冢,上供焚香,鞠躬祭拜,虔诚无比。祭祀过钟阿采,便来到赛貂蝉的香冢,然后是活昭君、盖飞燕、胜妲己、后西施等香冢,一路走一路祭祀,难为他打听的清楚,记得明白。看得尾随者惊愕不已,啼笑皆非。

一路下来,越走越远,最后来到小孤山下的一座墓地。这时早已是午后时分。这里埋葬的,是一个无名老妓,大年初一冻死路边,被高峦赶上,出钱购地将其埋葬此地。

这是座孤零零的小山包,四周林木环绕,虽不是风景名胜,却也足以让死者安息。

高峦将随从留在树林外面,自己提着祭祀物品,来到墓前,摆上供品,插好香烛,恭恭敬敬地跪倒,燃烛焚香。他这一举动,令好几个尾随者耸然动容,惊愕迷茫。这其中自然有内侍禁卫中人,另外两个人,居然是安顺娘和慕容秀丽。她们分别来自不同的方向。

慕容秀丽是一直跟踪到此,安顺娘则是刚刚自另一边过来。她们见高峦居然大礼祭拜,都情不自禁地趋前观看。两人悄悄地来到高峦身后左右十来步的地方,都发现了对方,忍不住相视一笑,俱是摇手示意对方噤声。然后都伸长脖子,静立观看,倾听。

高峦并不知晓身后来了人,把香烛点燃后,泪如泉涌,呜咽致词:“你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了?你或许艳丽过,也许一世就没发达过。辉煌过也罢,穷苦一生也好。终究喂了土馒头……早走比晚走好,早走有人送有人埋。人人都想活百岁,百岁的寂寞有谁知?去者欢乐消遥,留下生者空嚎啕。岂知死者在窃笑,笑我迂腐太天真……来来去去生生死死,正如太白所言: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月兔空捣药;扶桑已成新。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前后更叹息,浮荣何足珍?”

高峦嘟嘟囔囔,惹起慕容秀丽的哀伤。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跟踪而来,叙旧无可说,报复难下手。是为交心?却又无心可交。到底为何而来?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就是为了说清楚什么?又碰上安顺娘,眼见无法深谈。她思前想后,越想越悲哀,眼见自己都不如个无名老妓,无缘无故,还能受他一拜。若是这里躺着的是自己,年节能有他来祭祀,是不是能比这样活着更好?想到此处,她禁不住抽泣起来。高峦一激灵,惊呼:“你活了否?活了就出来,咱们叙谈叙谈。有什么末了的心事,说来咱帮你办……”

慕容秀丽哭的越发厉害,安顺娘忍不住啼笑出声,眼泪口水齐迸。高峦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也是哭笑不得。愣怔了片刻,方才苦笑道:“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武丘山下冢累累,松柏萧条尽可悲。何事世人偏重色?真娘墓上独题诗。”安顺娘啼笑着连吟道:“风摇荡,雨蒙茸。翠条柔弱花头重。春衫窄,香肌湿。记得年时,共伊会摘。都如梦。何曾共?可怜孤似钗头凤。关山隔,晚云碧。燕儿来也,又无消息。”

高峦摇头,默然无语。他哪里是祭祀妓女,他是在祭祀赫连山。可这些隐藏在心灵深处的思念,如何对他人道?慕容秀丽忍泣道:“蹙破眉峰碧。纤手还重执。镇日相看未足时,便忍使鸳鸯只。薄暮投孤驿,风雨愁通夕。窗外芭蕉窗里人,分明叶上心头滴。”

高峦连连摇头,面色惨淡,朗目空泛,长叹一声,无比悲凉无可奈何地吟道:“霜风摧兰,银屏生晓寒。淡扫眉山脸红殷,潇湘浦,芙蓉湾。相思数声哀叹,画楼尊酒间。”

三人面面相觑,俱是一脸迷茫。一时天寂地静,三人如雕像般,或坐或立,再无声息。过了一会,就听见林中有人悲叹,又过一会,就听见喀嚓一声,一棵树振荡飘摇。

“不好,那边有人上吊。”高峦惊呼一声,跑去。解下来一个瘦骨伶仃的老妇人。

老妇人哭泣道:“大爷呀,你救俺干什么?!你今儿个救了俺,俺明儿还是个死!”

高峦大奇:“蝼蚁尚且贪生,怎么你非要死呢?你说说,为什么非得死?如果你说的事咱能帮上帮,你就不要死了好不好?若是帮不上忙,咱再把你送回树上吊好,可行?”

慕容秀丽和安顺娘听了,啼笑皆非。老妇听了,也是哭笑不得。长叹一声,摇头道:“是这,俺去赶集,三媳妇给俺一篮子芝麻,让俺帮她卖。走之前她秤了一下,是十五斤半。回来,俺只卖回十五斤的钱。三媳妇硬说是俺匿下她半斤芝麻钱。俺七十多岁的人了,哪能干这缺德事?话赶话就吵了几句,儿子听见了不愿意他媳妇,打了媳妇俩耳光,媳妇一气之下,就跳河死了……大爷说俺还能活吗?没法子,只能一死……”

“不就是半斤芝麻嘛,怎么就至于弄得死去活来?”高峦很是有点不以为然。

老妇哭泣:“大爷,半斤芝麻是没啥。可大爷不知道,俺这接连不断地遭灾,官府的赋税却一厘不减,人都活不下去了。半斤芝麻,别说还能换二斤粮食,就是这半斤芝麻吃下去,也能多活一日不是?多活一日就兴许有救。这半斤芝麻,就是一条命……”

高峦一听,这事还真有点难办了。半斤芝麻,逼死了儿媳妇,人命关天,老太太还真不好活了。他思想着主意,搭讪着问道:“老奶奶不认识秤?”老妇人摇头,高峦又问:“是把钱算错了?”老妇人摇头,高峦又问:“那么说,是你把钱找丢了?”老妇人还是摇头。高峦问一句,老妇人摇一下头。最后高峦苦笑道:“不行,俺实在是弄不明白了。”

老妇人泣道:“在俺们这里,说三岁的娃娃就认识秤,那是胡云。反正十个人,有八个人穿着开裆裤,便开始会认秤、算帐了。要说丢钱,汴梁人把自己丢喽,也不会丢钱的。半斤芝麻,这年月,能救一条命。俺怎么会算错帐,把这么大的数目算丢……”

高峦越发糊涂,看看慕容秀丽和安顺娘,苦笑道:“看来,还真得把老奶奶吊上。”

“不可以!”二女惊呼,慕容秀丽死瞪高峦,似要咬他一口。安顺娘怒道:“绝对不可以!高大人若是没救过她,任凭她死了,也说不得了。可你救了她,就得救到底。”

高峦苦笑:“可解决不了问题,她自己还得死。要不然,如何面对儿孙,如何面对亲家,如何面对亲朋好友,邻里乡亲?”老妇人哭道:“大爷说的多明白,就是大爷这话。大爷、姑奶奶们,你们走吧。老婆子没法活,谁也救不了老婆子,就让俺死老婆子死吧!”

慕容秀丽急忙道:“老奶奶,你别忙死。咱们再想想法子,你不就是缺钱嘛,我们帮你一些钱,你看可成?”老太太叹息道:“钱是好东西,就为了半斤芝麻钱,就断送了俺那勤俭持家的好儿媳。要是早碰上爷爷奶奶们,该有多好!今不成了,钱也救不了俺。”

安顺娘惶惑地道:“那也不能死呀!”老妇道:“不死咋办?但凡有活路,谁想死?”

慕容秀丽潸然泪下,喃喃道:“咋会是这样,咋会是这样?不是说太平盛世,国富民丰嘛,怎么这距京城几十里的地方,就会是这样?那些当官的都干什么去了……”

安顺娘瞪着高峦,急切地道:“不管咋说,也不能让老奶奶死,你倒是想个办法?!”

“啥办法?要么拴绳子,送老奶奶上……”高峦嘟囔到这,路字被二女凛冽的目光逼回去,继续嘟囔:“要么就去卖芝麻,看看这芝麻究竟怎么丢的。不解开心结,老奶奶是没法活的。你们说说,这秤也没错,钱也没丢,好好的,怎么就少了半斤芝麻?”

说话间,天色暗下来。高峦上前一步,对老妇道:“老奶奶,咱们都没卖过东西,想不通怎么会这样。这样,你别忙着死,你带咱们去你家,明儿你再称上十五斤半东西去卖,咱们跟着你去。保证能找出丢钱的原因。要是找不出原因,咱亲自帮你死,成吗?”

老妇哭泣:“没法回家了。这会,亲家怕是早把俺家给烧了,咋面对亲家……”

高峦道:“放心老奶奶,一切有咱们呢!大不了,咱把命赔给他们就是了。除死没大事。听本官的,先回家。一切有本官做主,没什么大不了的。来,起来,回家再说。”

安顺娘和慕容秀丽也急忙上前帮忙,把老妇搀扶起来,安顺娘道:“老安人放宽心,咱们高大人大小也是个四品官,你这点事情,还是能审清问明的。放心好了……”

“天哪,原来是这么大的官……老婆子给大人叩头!”老太太挣扎着要叩头。

“免了,免了。你跪倒了,本官还得再搀扶你一回,背着抱着一样沉……”

高峦嘟囔着拦住老妇,招手让轿夫把轿子抬过来,和安顺娘一左一右搀扶着让老妇上轿,老妇挣扎着要说什么,安顺娘拦阻道:“啥也别说了,天快黑了,赶紧赶路吧。高大人,我和老奶奶乘轿,你就骑我的马吧。”安顺娘不由分说,把老妇挟到轿里。

一行一轿双马,向老妇家走去。那是一个山凹里,没进村呢,就听见惊天动地的哭叫声、打骂声、喧嚣声,远远地传来。老妇听了,直劲哆嗦。颤的轿直抖。安顺娘感觉到了,在轿上探头对高峦道:“高大人,你前面走,得压住场面,要不然怕要出大事。”

高峦应声打马上前,直奔喧闹处去了。就见一个无墙的庄院前,鸡飞狗跳,杀气腾腾。屋门口摆放着一块门板,上面停放着一具死尸,尸体用白布覆盖。尸体前大小几十口人跪了一圈,一群庄稼汉,土匪强盗一样,占据了这个庄院,对跪着的人喝骂踢打。

高峦一出现,那真是一鹰入林,百鸟哑音。所有的声响全没了,人们泥塑般静默。随从急忙上前牵住马,侍候高峦下马。随从头目过去喊道:“庄首何在?你们谁是头?庄首和你们的头都出来。”有两个汉子悄没声出来,随从头道:“都过来,大人要问话!”

俩人到高峦面前,噗通跪倒,都高声叫唤:“大人,冤屈啊!大人,为小民做主!”

高峦有些发愣,他哪里审理过案子,再说这事也不是他的职权范围。但为救老妇,他也顾不上那么些了,抬手止住俩人的叫嚷,怔怔地道:“找间屋子,再慢慢细说。”

庄首和死者的娘家哥哥,也不知这大人是什么来头,该不该管,找间村里最好的屋子,请大人坐下,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详细诉说一遍。高峦听跟老妇所说,没大差异。便让安顺娘把老妇带来,吩咐:“你去把你卖芝麻的篮子找来,本官要审审这只篮子!”

老妇去找篮子。高峦又吩咐庄首道:“你去找十五斤芝麻来,本官要审芝麻。”

一会,篮子芝麻都找来了。高峦吩咐死者哥哥,你把芝麻倒在篮子里,称好十五斤半。死者哥哥照办。高峦又吩咐老妇道:“你当众把芝麻再卖一回,当时卖了几个人,都是怎么卖的,一一演示。本官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老妇困惑道:“大人,卖给谁?”

高峦道:“谁也用不着卖。你就一秤一秤地照样称就行,你明白了吗?”

“明白。”老妇点头,将芝麻一秤一秤地照样称了一遍,称出的都倒进原口袋。称过之后,还是十五斤。老妇一拍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叫:“俺的那傻媳妇哎!你可把娘坑苦啦!这半斤篮子,咋也不能算是芝麻哟。俺可怜的媳妇……”

众人都明白了,也都傻了。这么简单个事,逼死一个人。这都是太穷的罪过。可这穷是谁造成的?大家就不敢深想深究了。那真是哑巴让驴踢了,有苦也说不出啊!

高峦最后宣判道:“事出有因,并无罪人。老奶奶也不要自责过甚,死者家也不要不依不饶。本官就破费几个钱,帮你们把这丧事办得风光些。你们看这样行是不行?”

“行行行,太行了!”庄首欢天喜地地答应。死者娘家哥哥踌躇道:“让大人破费,这不太合适……”高峦摆手打断他的话,苦笑道:“不要说了。谁让这事让本官赶上了。想来这家也拿不出埋葬的费用,要不然,也不至于为半斤芝麻,要了一条命。差点儿要了两条命。就这么着吧。死者丈夫和死者哥哥都过来,本官再重申一遍,这事怨不着老奶奶。今后谁要胆敢对老奶奶说个不字,本官绝不干休!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打发了众人,高峦问那老奶奶:“老奶奶,你还死吗?”老妇苦笑。高峦便回头问亲随:“带了多少银两?”亲随道:“散碎的一百来两。整的二百两。爷要给他们多少?”

高峦叹道:“都拿出来。”亲随把银子都给了高峦,高峦拿出五十两合算道:“这个送给死者哥哥吧,好好的人死了,谁心里也不会好受。”他说着压低嗓门儿,对老妇笑道:“老奶奶,这二百两,你好生存放,慢慢花用。大概也够你养老送终的了……”

“大人!”老妇高叫。高峦慌忙摆手道:“噤声!且莫声张,也不要说什么。这笔钱说来不大,可对你们就不是小数目,是福也是祸。弄巧成拙,还要给你带来大祸。你就悄没声地慢慢补贴家用吧。余下的散碎银两,丧事用不完,就给你三儿再娶个媳妇。”

“谢大人天高地厚之恩!”老妇还是挣扎着跪下去,泪如雨下地叩头不止。高峦慌忙把她扶起,叹息道:“罢了罢了。这算不了什么,只恨无力令天下人尽开颜……”

鬼节刚过又迎来八月秋社。八月秋社,各以社糕社酒相送。贵戚宫院以猪羊肉、腰子、奶房、肚肺、鸭饼、瓜姜之类,切作棋子片样,调好滋味,铺在饭上,谓之社饭。请客供养。百姓人家,虽然没有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也量力而行,尽情欢乐。逢秋社,家家的妇女,都回娘家。归家之时,外公姨舅皆赠以新葫芦儿枣儿。俗云:宜良外甥。

这么一来,少不了又有人宴请张浦夫妇。从赐官开始到现在,张浦和千玉花花及陪客高峦,几乎是日日赴宴。这么说罢,有名目时有人请客,没名目创造名目也照样请。那真是日日笙歌,夜夜欢宴。吃得张浦夫妻和高峦是肠胃失衡,口角生疮,苦不堪言。

张崇贵禀报说,就是张浦夫妻和高峦及香奴儿出恭的那会儿,都有人盯死或陪伴。赵官家满意地点头道:“还算是差强人意。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张崇贵回道:“圣上,照说也算天衣无缝。就一点,每日早上,他们都漫无目标去吃早点,有些不好控制。”“不行!一定要控制住!这时节人最杂乱,最容易出事情。”

赵官家严厉地说道。他正在积极调兵遣将筹备粮草,准备一战解决西北问题。在他的想象中,只要粮草齐备,而李继迁得不到张浦的谋略,便可一战成功。为确保胜利,困住张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要赢得时间准备粮草,免得到时因粮草接济不上功亏一篑,后悔莫及。为此,朝廷从东南方大批征集粮草,秘密潜运西北。并指望有个好秋收,锦上添花。

每日天交五更,东京诸寺院行者打铁牌子或敲木鱼,循门报晓。报时声一到,张浦便起身洗漱,不在家中用早餐,携花花出府,满世界去赶早市,品尝京师的早点小吃。

张浦虽然官授郑州团练使,但这只是虚衔遥领,人却被留在汴京,赐宅一座,坐享俸禄。这是可想而知的事。朝廷千方百计好不容易才把他从西北调进京,岂能再给他兵权?不但不能付之以权柄,杀不杀他、何时杀他、怎么杀他,赵光义同张崇贵等人,已密谋多次。依照廷的意思,恨不能立刻将张浦杀掉,锉骨扬灰,以报前仇,以绝后患。

对朝廷心思,张浦心知肚明,权且小姨子进被窝,装做不知,顺水推舟乐得享受。随遇而安,假戏真做地做起富家翁。这些日子,他连续赴宴,虽然肠胃遭了灾,可他却受了启发,想到了一个韬晦之计,准备用来与朝廷周旋。拿定主意后,他便开始实施。

上早市吃早点,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吃完早点,便开始捡热闹的街坊,随意游逛。

唐朝以前的坊市管理十分严格,都市内均划若干坊区,四面都有围墙阻隔,通街要道上设有坊门。坊门天明击鼓而开,日落击鼓而闭,夜间不得随便出入。坊区之外,朝廷又于特定地区划为商场,由官府置市令掌管。这种市,在唐以前多为集市性质,数日一集。

市内多是临时摊贩,很少有固定店铺。入唐以后,虽然日日开市,固定店铺也逐渐增多,但交易一般只限白天,市区之外也不准交易。中唐以后,坊市制度渐告废弛,入宋之后,彻底破坏。城内商店林立,小贩到处叫卖,再不受地区的阻碍。工商交易,可以从早到晚,直至三更,甚至通晓不绝,有所谓夜市、早市之称,再不受时间限制。

这么一来,北宋工商业空前繁荣兴旺,都城汴梁,更上一层楼。城内主要街道如十字街、潘楼街、马行街、州桥大街等等,两旁店铺林立,彩楼相对,绣旗相招,掩翳天日。南通一巷,谓之“界身”,是金银彩帛交易之所,屋宇堂皇,门面广阔,望之森然。每一交易,动辄千万。堪称时下的华尔街。

从张府出来,北为小甜水巷,遍布南食店,且有很多妓馆。向北是刘老实姜铺,直走出景灵宫东门前,又向北朝东拐是税务街、高头街、姜行,姜行后巷,乃脂皮画曲妓馆、南北讲堂巷、李殿丞药铺、江家靴店等。出界身北巷,巷口是张家生药铺,再往东向南叫第三条甜水巷,以东熙熙楼客店,乃京都有名的大客栈,再向东走,街南是高阳正店,由此向北,便进入马行街,再向东的街北叫车辂院,朝南是第二甜水巷,巷东是审计院,再往东是桐树子韩家,直抵太庙前门,由此往南是观音院,乃第一条甜水巷……那真是街坊万千,巷道无数,数不胜数。

数月间,张浦夫妇不仅尝遍汴梁美味,也熟悉了环境行情,便秘密寻访行老,准备购一座酒楼,并雇请干人博士铛头等人。时下,东京空前繁华,行业齐全:养马,有人每日供应切草,养犬,有人供应饧糟,养猫,有人供应猫食和小鱼……什么修路的、箍桶的、掌鞋刷腰带的、修幞头帽子补角冠的、送水的、漆匠、金银匠、掏茅房的等应有尽有。还有扛着大斧子,专门为人劈柴换扇子柄的,供应香饼子炭团的,夏天有洗毡淘井的,都是随叫随到。另有军营乐人,没有官差时,就跑到大街小巷摆摊卖艺,引小儿妇女观看,散糖果子之类,谓之卖梅子,又谓之把街。

各行业除去固定店铺摊位外,还有小贩推车提篮上门卖羊肉头肚、腰子、白肠、鹑、兔、鱼、虾,褪毛鸡鸭、蛤蜊、螃蟹、香药果子、冠梳、领袜、头面、衣着的。还有上门修理家用铜铁器、衣箱、磁器之类的,谓之勘宅。城内僻静或空闲处,有流民或失业破产的匠人农夫,团转盖局屋,向背聚居,谓之院子。每日卖蒸梨枣,黄糕麋,宿蒸饼,发芽豆之类……

总之,东京的行业,是林林总总,数不胜数,远不止三百六十行。因此,各行各业都形成自己的行规,有自己的行老,什么解库掌事、贴窗铺席、酒肆食店博士、铛头、行菜、过买,酒家师公、大伯等人,又譬如府第宅舍内诸司都知、太尉直殿御药、御带、内监司厅分,及大夫、书表、司厅子、虞侯、押番、门子、直头、轿番小厮儿、厨子、火头、直香灯道人、园丁等人,都有自己的行,有行老管辖,想雇佣这些人,必须找各行的行老。行老不仅仅是管推荐人,坐收佣金,如果有人拐骗了雇主的钱财人物,行老负责追赔。

张浦虽然带有诸多人手,又有朝廷赐派的衙役仆妇,但终究没有专业的经商人员。既然想经商,就得找专门人才。这些专门人才,俗称干人,干人又名“干仆”、“干办人”、“干当人”、“干当掠米人”等。无论经商还是贩运或是经营土地,都需要这些人。

张浦所以秘密寻访行老,悄悄购店铺雇人手。是因为朝廷有明文规定,不许官身经营工商业或大肆垄断土地,与民争利。但事实上,这规定形同虚设。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的故事几乎是人所共知。当宋太祖示意石守信、王审琦等功臣宿将“何不释去兵权”的同时,曾经向他们指示了一条人生“富贵”的通途:“多积金银,厚自娱乐”,“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产永久之业”。自此便开辟功臣勋贵、王公贵族、文武官员敛财的先河。

此时的汴梁城,雇工好找,店铺难寻。那真是寸土寸金。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张浦不惜钱财,终于在州桥大街购得一座大酒楼,原名就叫张家酒楼,连牌匾都不用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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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的职场也不好混。一个十三岁的懵懂少年,怀揣梦想,几经波折,进入一家百年老字号学徒。他单纯善良,诚实敬业,换来的却是妒忌、眼红、猜忌和陷害,人生跌入低谷。他和身边三个女人的悲欢离合,几经艰难曲折和起落沉浮,人生的苦难和挫折甚至九死一生,磨炼出他坚韧不拔、百折不回的品格,终于脱颖而出,成就了他一代晋商巨子的传奇——他以超凡的胆识和才干,敢为天下先,开拓出一条举世闻名的从中国南方直达欧洲的茶叶贸易之路,创造出十九世纪的商业神话。他的成功人生,也为现代职场的年轻人提供了一个可供借鉴的范例。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公主不可以

    公主不可以

    撞见男友外遇被一个花盆砸得穿越也就算了,有必要直接砸到这么重口味的现场吗?!真是太令人惊悚了!沈柯第一次想要对老天爷竖中指。您老敢这么不给力吗?这是什么穿越!竟然是我这个“公主”要你来扑倒我的吗?帅气男友算个什么?拥有十一个男宠这才是真、彪、悍!只是,穿越的日子果然不是那么好混的,果然是要付出赤裸裸的代价啊。(本书纯属虚构,请勿模仿)
  • 祁天传说

    祁天传说

    我名祁天,欲齐天,与天齐肩。我之意,如天之意,万物苍生,诸天神魔,皆要臣服于我。我就是我,至尊无上的——祁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