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打擂的来了。”一个少年边喊叫边分开众人,飞身上台,先做一个罗圈揖。众人又是惊叫又是喝彩。少年十五六岁,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面皮白嫩,处子一般。长发冠束,白绸挂面的裘皮短褂,白绸挂面的裘皮裤,脚蹬白驼绒毡靴,仿佛一朵云,又似一团雪。显然是有备而来,但还是让人不能不为他担惊受怕。他身体也算长成了,体态健壮匀称,但同那些或人高马大或壮如磨盘石碾的汉子们相比,还是显得太单薄。
司仪见了,心生不忍,劝阻他说:“尕爷,你是谁家的?姓甚名谁?第一遭已经结束了,你还是回家去吧。要想比武,还是等过几年吧。”少年脸一寒,冷声道:“你是不是蕃人?不知道蕃人是属箭的,开弓就不能回头。看你一番好意,咱就不索污辱之仇了。否则,咱先将你踢下台去,再跟别人比试!你的话不是没说完嘛,咱上来的不能算晚。”
司仪并不生气,笑逐颜开:“尕爷说的是,在下错了。请尕爷报名下场。”少年笑道:“你欺负人是怎的?咱看好几天了,有几个是报名下场的?等咱打胜了,再报名。若是打败了,咱就不丢那个人了。”司仪越发乐了,吆喝道:“比武继续,有下场的没有?”
司仪喊叫了好几遍,也没人上场,司仪喝道:“再没人上场,就算这位尕爷胜出!”
“胜出,胜出……尕爷胜出……”台下的党项以及各族人,都一哄声地喊叫。
司仪舞动双手,压下呼喊声,高声喝道:“再问一遍,有没有人下场?没人……”
“我来!”禄胜的属下,第一天胜出的野牛出来笑道:“天下没不花钱的酒……”
“不要脸!以大欺小!有本事,跟本姑娘比试……”尖锐的叫骂声中,一个十三四岁一身火红的小姑娘,分开人群就要朝台上蹿,被一个身着狐裘的十五六岁的姑娘一把拉住,笑着叱责道:“花花,你又胡闹个甚?人家还没比呢,你怎就知道不行?万一他失手了,你再上也不迟嘛。”大姑娘虽然是在劝说小姑娘,但显然没将那些人放在眼里。
台上台下的人又是笑,又是暗暗称奇。大姑娘美艳绝伦,小姑娘娇憨可爱。少年仔细看小姑娘一眼,又可气又可乐地对她行礼道:“谢谢小菩萨仗义执言!咱不行你再上!”
小姑娘小瑶鼻一皱,大言不惭地笑道:“行,你先上吧,万一失手,咱替你报仇!”
众人哄然大笑。小姑娘也不理会。少年真乐了。不能不乐,搁谁也得乐。这一乐,少年完全松驰,原有的紧张荡然无存。他回身笑眯眯打量野牛,见他是个短粗胖,宽肩厚背,脖子似水车轴,人如石滚一般,走路两边摇摆,一看就是擅长擒拿摔跤的好手。
野牛是回鹘的摔跤高手,从开始练跤,还没输过,本来不想出场跟这个少年比拼,胜之不武,架不住王子有命,只得勉强出场。少年一看就知道,单凭力量和对方摔跤,他不是对手,便沉气下腰,围着对方转,寻找破绽。而对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见他光转圈,不耐烦了,扑上来抓住少年,身子闪电式下蹲,一个黑狗穿裆,就把少年扛起来转起圈来,大家是一片惊呼。连对方的某些人都怕少年被摔伤。惊呼声中,少年呼地飞了出去,但没摔倒,而是稳稳地落地。所有人又是一片呼声,有惊呼的,有欢呼的。
野牛一愣,一咬牙,怒吼:“小兔儿子!还挺灵活的……”他胡乱叫骂着,又扑上抓住少年,恨不能一下把他摔死。少年早看出破绽来了,顺势贴过去,探手在野牛的腋下轻轻一挠,野牛身子一软,泄气喷笑,没容他笑出声,已经被少年反身背起,顺头顶扔了出去,少年也跟着翻过去,在对方仰面朝天摔倒在地时,他也砸在对方的身上,一肘子恶狠狠在捣在对方的小腹上。野牛妈呀一声惨叫,口吐白沫直翻白眼,起不来了。
“好……”台下观众哄然叫好。那个红袍少女,叫声最高,笑得最开心。
少年先是抚胸施胡礼,然后又抱拳施汉礼,谢大家捧场。西看台中的禄胜,翻着黄绿色的眼珠子,观察着熟仓、野利、卫慕三个族长,想看看是他们哪一个在捣鬼,结果他们也是一脸茫然。不等禄胜派人找场,已经有一个手下按耐不住,腾身上台,喝骂道:“小狐狸,花脖子小毒蛇!太狡猾狠毒了,先使坏,后偷袭,看爷怎么收拾你……”
少年脸一沉,寒如冰铁,目光如刀,刺向对方。党项人最恨蛇,最怕头上长癞疾,所以他们最恶毒的诅咒就是,蛇入帐,癞生头。这个回鹘武士犯了他们的大忌,他二话不说,闪电般欺进那个武士,左手一引,右拳砰地击在他嘴上,打得那个毫无防备的武士大叫着仰面向后倒去,少年并不放过他,跟身扑出,在武士倒地的一刹那,右肘石杵般捣在武士的小腹上,武士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和几颗牙齿,昏死过去。
“好……”红袍少女带头叫起好来。台下的观众,一片欢腾。
禄胜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看看党项的三个族长,也都是一脸惊异,显然不是他们的事儿,他忍不住到台前看南北看台里的宋人和契丹人。在禄胜掌握的情报里,夏州的党项人里,好象没有这样出类拔萃的少年,而卫慕、熟仓、野利三族的高手也都露面了,他不能不怀疑是宋人或契丹人在捣鬼。
在禄胜犯嘀咕的当口,潘罗支暗竖大拇指,给守侯在台下的头等武士发出暗号,让他们出头扬威立万。一个武士应命上台。这个武士也是进过级的,报名雪豹,人如其名,既不肥胖高大也不粗壮,瘦长条儿,精气内敛,动如风,立如松,双脚立地,如鸡爪一般,牢牢地地抓住地面,显然是技艺不凡的高手。
他对着少年先施一礼,然后才目光一寒,冷声道:“少年人,你也太狠毒了吧?你已然打倒他们,已经胜了,为何还要暗下毒手?”少年还礼,冷笑道:“那只不过是对他们出言不逊的惩罚。若是暗下毒手,恐怕就没这么便宜,至少也得让他们断子绝孙才是。”
“算你有理。”雪豹寒声道:“雪豹请教高明,请少侠报名赐教!”少年微微一笑道:“比武又不是攀亲,提名道兴作甚。等咱胜出,自然得报名,那时你不就知道了。”
“好狂的人。请!”雪豹冷笑着施了一礼,后退一步拉开架势,双手合什宝象庄严。
少年一愣,显然是没见过这种拳法,一时不知道如何进攻,围着雪豹寻找破绽。他转雪豹也转,陀螺一般,正反转了两圈,少年还是无法进攻。台下的红袍少女大声嚷嚷起来:“姐姐,咱咋看那人使的象雪域佛家的伏魔拳法?”姐姐笑嗔:“就你小眼睛好使。这是佛家的护法之宝,只可惜那人使的还不到家,要不然,还真找不到破解之法哩。”
红袍少女笑问:“依姐姐说如何破解?”姐姐笑道:“师傅不是说过,万物皆有弱点,万法皆不完全。那人既然不肯以背相向,破绽自然是在后背上了,这么简单还用问?”
赛场在比武之人拉开架势后,鸦雀无声,姐妹二人的话,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雪豹也听见了,不由地看了姐妹二人一眼,转动的身子滞沉了一下,少年看到破绽,鹰击而至,左手护胸,右手并指直插雪豹双眼。雪豹左手招架右手反击,二人战在一处。
潘罗支意在一箭双雕,轻松取胜,扬吐蕃之威,派出的是第一流高手,其功力可想而知。但少年也是受过高人指点、大家传授,讲求的是以巧胜力,以智取胜,专打人的破绽。
这场争斗煞是好看,雪豹动如脱兔,守如处子,少年鹰击鹞扬,进退如风。一场初级选拔,变成了一流较量,所有人都屏息静观。看台上的贵宾们,韩延德等,也都走到台前观看,包括不懂武术的尹宪,都跑到台前,伸长脖子,瞪大三角眼,认真观看。
雪豹和少年,二人势均力敌,拳来脚往,争斗不休,少年到底力弱,继续下去,累也把他累败了。他眉头微皱,计上心头,突然面现惊喜,偷空连连向空中望去,猛然间不顾雪豹踢来的脚,双手合什,向天拜去,高呼佛号:“阿弥陀佛!弟子拜见我佛!”
雪豹大吃一惊,向空中望去。少年闪电般侧身,避开雪豹的脚,贴身进去,一个龙爪探珠,击向雪豹裆部。雪豹中计,门户大开,这一爪击上,不死亦伤。他心念电转,暗叹完了。哪知少年化爪为掌,轻轻一托,将雪豹送出丈外,毫发无伤在呆立当场。
观众欢声雷动。雪豹愣了愣神,上前施礼道:“我输了。少侠该告知名字了吧?”
少年一笑道:“承让!咱是银州人氏,姓李名继冲,蕃人。愿与英雄结为朋友。”
雪豹吃惊道:“原来是李氏贵种。朋友不敢当,以后有用雪豹之处,万死不辞!”
司仪上前宣布:“银州李继冲进级第二轮。还有没有人上场,没有就结束……”
“等会,还有咱姐妹呢。”红袍少女挣脱姐姐的手,飞燕般掠上台,笑眯眯俏立。
这事要是发生在她们姐妹开口论武之前,众人定会当做是少女顽皮,这会却没人敢小看她。司仪上前问姓名,少女一指继冲道:“跟他一样,打胜了有名,打败了没名。”
司仪只得哭笑不得地吆喝:“有没有人上台与这个小菩萨比试,有就赶紧上台。”
没人应声,都在打量小姑娘,她手握马鞭,头戴红狐帽,身着火狐袍,脚蹬梅花鹿皮靴,蛾眉似春蚕展腰觅桑,凤目若海天隐含半月,俏鼻含笑,杏口吐芳,笑靥如花。
寂静中,一个大嗓门儿笑呵呵地吆喝:“俏面小火狐,咱响破天跟你比试怎样?”
小姑娘笑得越发灿烂,探身看见了身着光板老羊皮袄,袒胸露腹的响破天,笑着嚷嚷:“比酸曲不成。要比武,你就上来。”响破天笑嘻嘻摇头:“不比武,就比唱曲儿。”
“比武。”“比唱。”两人台上台下一来一往地斗起嘴来,观众们乐坏了,胡乱叫嚷。
司仪开头也跟着笑,后来见不是事,连连挥手压下哄笑声,大声问道:“有没有人跟这位小菩萨比武?有没有?我再问一遍,若是没有,这个小菩萨就进级了,有没有?”
“没有……进级……”观众一片欢呼。司仪便问小姑娘:“小菩萨,你叫什么名儿?告诉咱,咱好记上你的名儿。”小姑娘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咱叫小火狐。你只记咱的名儿可不成,咱姐姐比咱厉害多了,你得连姐姐的名儿一块记上,那才可以。”司仪啼笑皆非:“你姐姐叫什么?”小火狐眼珠子转转笑道:“火狐的姐姐,就叫火狐姐。”
司仪只得大声问观众:“大家听了,这位小火狐菩萨自己进级还不算,说她姐姐比她厉害多了,要一块进级,你们大家愿意不愿意?有不愿意的,就请上台来同她们比试。”
“愿意……”观众们赞声如潮。司仪见没人反对,便宣布:“姐妹共同进级!”
西看台里的人面面相觑。北看台里的韩延德拍手叫好,南看台的尹宪,若有所思。
司仪便宣布:“拳脚赛第一轮选拔结束。从明日起,开始马下器械的第一轮选拔。”
众人哄笑着散场。李继冲目光追随小火狐,想跟她搭话,切磋武艺。小火狐却冲他一乐,飘下台去,抱着姐姐的手臂,摇晃着叽叽喳喳地说笑,姐姐满面嗔怪地瞪着她,被几个仆妇簇拥着,向场外走去。李继冲正愣怔着望着这对姐妹,就听见有一个小姑娘欢笑道:“你们二十一爷的魂儿被小火狐勾走了,你们还不快帮助他把魂儿抢回来?”
几个小莽牯子欢笑着冲上台,将李继冲抓扯着抬起来扔下台,台下一群莽牯子和青马儿叫嚷着接住,朝天上扔去,欢呼雀跃。这些少年男女,多是李继冲的堂兄弟、堂姐妹或年岁相仿的长辈晚辈及亲戚的孩子,还有他们的随从。李继冲是李继迁的亲弟弟,同哥哥一起,自幼师从一个匈奴人学习武艺。这个匈奴人是武术大家,马上步下都十分精深,两人都得了真传。只不过继冲臂力不如哥哥,悟性也差点,比哥哥要略逊一筹。
李继冲同母亲接到李继筠的丧帖后,想等李继迁回来一块奔丧,左等右等就是没音信,娘俩决定不等了,来夏州奔丧。结果却是李继迁前脚去绥州,他们后脚进夏州,没能遇上。
李继冲跟母亲到了夏州,就住在夏王宫里。听说有人摆了擂台,便跑来观看。李继冲跟李继迁一样,生性沉稳,坚毅多智,且比李继迁冷俊狠辣,是睚眦必报,概不赊欠的主儿。他先是观看,后选择了一个最佳时机出场,果然达到不同凡响的效果。
呼叫的小姑娘,叫杂谋百灵,是杂谋月的堂妹。杂谋族是一个盛产美女的族类,姑娘一个比一个美丽。杂谋百灵十四岁了,是族中数得着的小美人儿,随父母前来奔丧,也住在夏王宫,李继冲一来,两人算是对上眼了,若不是大丧期间,两人肯定会偷偷跑出去一块下夜,然后禀明家长,谈婚论嫁。党项习俗,少年或青年男女,一般都是自己看对眼了,先下夜,就是做爱,觉得合适了,私订终身,然后再通知家里下聘,举办婚礼。
杂谋百灵与李继冲,尽管拘泥于亲丧,没有下夜亲爱,却也形影不离。百灵年少,还不太懂得妒忌,见继冲对小火狐产生了兴趣,不但不忌妒,反当成好玩事欢呼起来。
这群莽牯子、青马儿闹腾好半天,看天不早了,才上马回城。也有就地下夜的。林中或山凹背风处,一堆篝火,一块毡毯,两个年青的人儿,在寒风中进行火辣的狂欢。
第二日,比武如期开始,李继冲等照例还是观看。李继冲却无心观看台上比武,四下巡视,寻找火狐姐妹。李继冲寻找火狐姐妹,倒不是见异思迁,而是他觉得火狐姐妹绝对是武术大家,想跟她们切磋。然而火狐姐妹一天没露面,第二天第三天都没露面。
第四天午后,眼看器械比试第一轮进级又要收尾,李继冲收敛心神,再一次上场。他一上台,潘罗支和禄胜便争相派人,还是潘罗支的人捷足先登。这人叫雪熊,人如其名,身高近丈,头大如斗,大如簸箕的双手,分别握着两根大马棒。马棒是游牧民族常见武器,跟镐把相似,骑马远行时,都带着,防备碰到狼群。好牧人能一棒砸碎狼头,是对付狼群最有效的武器。一般的马棒,是好硬木制作。雪熊的马棒,却是纯铁铸造,右手的五十斤,左手的四十五斤。即使是骆驼或牦牛,也会一棒毙命,更不用说人了。
李继冲暗叫不妙,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吐蕃与回鹘人盯上了,并且预备下了杀手。但他艺高人胆大,并不畏惧。从腰上拔出马军通用的弯刀,摆了一个门户,严阵以待。
雪熊吼叫一声,扑上去,左手力劈华山,右手横扫千军,仿佛两条蛟龙,带着风雷之声。
李继冲飘身后退,雪熊左棒拨草,右棒寻蛇,追杀过去……雪熊攻,继冲退,绕着台沿转了两圈,险象环生,惊心动魄,吐蕃与回鹘武士开始起哄了,并嚷嚷着要司仪判继冲败落。台下的党项人和各族人,鸦雀无声,沮丧而担忧地看着。一退再退,不是党项人的习性,再说,这样打下去,即便司仪不判他无进攻就算败,也是有败无胜。
继冲继续退却,有两个吐蕃武士叫骂着朝他的退路上丢起石块,继冲一脚踩在一块石头上,一个踉跄摔倒,雪熊狂吼一声,双棒高举,使个晴天霹雳,当头砸下。多数人叹息一声闭上眼睛,不忍心看到脑浆迸飞的景象。大家就听见双棒闷雷般击在台上,一声惨叫,急忙睁眼,却见继冲端立台中,雪熊跌坐台上,惊恐地望着两个流血的手腕。
少数高手看见,继冲跌倒雪熊高举双棒的一瞬间,雪熊的门户大开,继冲闪电般滑入雪熊的门户,弯刀在他脚脖上一划,身子斜飘而出,刀撩雪熊从天而降的双腕一划,雪熊双棒空砸擂台后,才发出惨叫跌坐台上,这时,李继冲已经飘到台中收刀肃立。
寂静好一阵后,观众们才雷鸣般哄叫起来。几个吐蕃武士叫骂着冲上台,检查雪熊的伤势,发现李继冲刀下留情了,只是伤了雪熊皮肉,没断他的筋骨,便将他抬下台。
一个回鹘武士趁乱上台向李继冲挑战,将吐蕃准备上场的武士阻在台下,恼怒地乱叫。
这个回鹘武士,比雪熊还高大,手持一把回鹘地区打牧草用的大甩镰,并比正常甩镰更长更大,柄长过丈,镰头五尺,这要让他甩开了,三二丈内都是他的天下。
李继冲若是还想采用后发制人的战术,非被赶下台不可。他没等回鹘武士抡起甩镰,闪电般欺入回鹘武士怀中,一刀砍向他的手腕,回鹘武士只得拖镰后退。继冲毫不容情,一刀紧似一刀,刀刀不离手腕,回鹘武士退了三圈,终于中刀丢镰,气得口喷鲜血仰面摔倒。
呼啦一声,吐蕃、回鹘各有一群武士冲上台,将李继冲与那个回鹘武士团团围住。
“不要脸!”一声娇叱,小火狐不知从何而来,飞身上台,不问青红皂白,挥舞马鞭便抽打众武士,鞭锋指处,众武士的武器纷纷坠地,有抱腕跳脚的,有抱头鼠窜的。
台下的回鹘与吐蕃武士愤怒了。尽管众武士冲上台,但这是正式比武,怎么可能群殴?这些人上台,有的是要查看那个武士的伤情,有的是要挑战。小火狐不问情由,上来就突袭,实在太过分了,就有按耐不住的武士,冲上台群攻小火狐,一场混战拉开。
小火狐这几天跟姐姐去了夏银二州之间的凤鸣塬,想去拜访那里的一个人,然而那家人的炊烟可见,歌声可闻,就是到不了跟前。不是被一望无际的沙枣和酸枣林所阻,就是走不多远又回到原路,或者越走距离炊烟和歌声越远。
俩人不是第一来这里了,这种遭遇也不是第一次,但她们就是不服气,袅袅炊烟可见,隐隐歌声可闻,怎么就到了不近前?除非那里是仙人所居。姐妹二人和几个仆妇,围着那炊烟和歌声绕了三天,还是没能前进半步,气得小火狐想违反游牧民族的天规,放一把火,烧掉那些尖刺组成的天罗地网。姐姐深知妹妹的刁钻古怪,一眼看不住,她真敢放一把火,烧出一条路,去将那个“仙人”揪出来。只得极力按住躁动的心,暗叹着放弃这次行动,拉她回来看比武。
姐妹来到赛场没等下马,见众武士冲上台包围李继冲,小火狐一肚子火算有地方发了。
观众见吐蕃和回鹘武士合伙围攻小火狐,群情鼎沸,闹哄着要上台帮助她。却见台上的李继冲退到台角观看,台下她姐姐端坐马上,毫不在意地笑望着,也都暂且观望。
就见小火狐杂草丛中的火蝴蝶一样,轻灵地在众武士中飞舞,手中马鞭毒蛇一般,所到之处,必有兵器坠地,有人抱腕跳脚。众武士恼羞成怒,顾不上脸面规矩,纷纷捡起武器加入围攻,可武器在手上还没拿稳,又被击落,有人索性不捡兵器,赤手攻击。
台下欢声雷动。看台上的人,多面面相觑。契丹使臣韩延德,手舞足蹈大声叫好。
在众武士的围攻中,小火狐仍笑靥如花,飘飘飞舞,不徐不疾,手中马鞭,不快不慢,一招一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恰到好处,将最危险的兵器或敌人击落或击退。
禄胜瞪大眼珠子喃喃:“阿依古丽……”尹宪击掌赞叹:“胜过公孙大娘舞剑!”
终于,武士们再捡起兵器,已经不用小火狐鞭击便自己落地,武士们的手腕,都伤痕累累,拿不住兵器了。众武士渐渐住手退后,一个个或咬碎钢牙,或面如死灰。小火狐也不追赶,笑嘻嘻地俏立当场,也是额腮见汗,娇喘嘘嘘,整个赛场一时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