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风灵四年,冬,初雪。
曲府。
“怎么样?”伊微跺了跺冻僵的脚,有些焦灼地悄悄伸手扯了扯前面的同伴,压低了声音道。
伊璇从墙边儿缩回了脖子,对伊微比了个“嘘”的手势:“小点儿声儿!别让守门儿的嬷嬷们发现咱们,若是发现了,咱们可就白忙活了!”
伊微咬着嘴唇,眼眶红了一圈儿:“可是主子他已经在祠堂饿了两日了,这般天寒地冻的,东西再不送过去,如何熬得住!”
伊璇有些烦躁地瞪了她一眼:“别哭了!成日里就会哭,还没到给主子收尸的日子呢!哭给谁看!”
伊微瞪大了眼:“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伊璇也不理她,径自不耐烦地一转头,压低了声音:“好啦!你闭嘴呆在这儿,别给我添麻烦呐!”
随后她猫下腰,抱着怀里的暖盒子朝着不远处的小门儿一路小跑儿过去。伊微一愣,没有想到伊璇竟会说走就走,她盯着伊璇的背影,委屈地撇撇嘴。
伊璇猫着腰一路小跑儿,靠近祠堂大门儿之后,趁着祠堂小门儿前那老嬷嬷正低头指挥着人搬动炭筐时,眼睛一眯,抱着怀里的食盒子,压低身子就冲了进去。
伊璇身子娇小,灵活如猫,三蹦两转,擦着人的视线死角,竟在这些嬷嬷和小厮的眼皮子底下走过。她正要躲到影壁后面去,却不想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叫声:“哎呀!”
那声音细软娇弱,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同时看向门外倒在雪地里的一抹娇黄,也看见了还差一步就藏起身子的伊璇。伊璇僵着身子,随后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看向那门外跌倒的少女,脸上神色渐渐扭曲狰狞。
门外跌倒的伊微脸色惨白,嚅嗫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看看主子……”
随后,她越说越伤心,最终仿佛承受不住周围那种冰冷讥诮的目光和伊璇狰狞的神色,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什么人!敢在祠堂前这般喧哗!?”冰冷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让那正阴沉着脸叉腰指挥小厮把伊璇和伊微抓起来的看门嬷嬷一惊,脸色变了好几次。她恶狠狠地瞪了伊璇和伊微一眼,随后匆匆忙忙地朝着门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衫和头发。
她一出门,就对着来人恭恭敬敬地伏下身去:“暖儿姑娘。”
那被唤作暖儿姑娘的女子,模样才刚及笄,上面一件淡紫斜领交襟茱萸的水云缎褙子,下着一袭淡紫色绣海棠的精致马面裙,外罩一件灰鼠袄子,手上笼着一只暖筒子。在这般寒冷的风雪天儿中,她的头发仍做到一丝不乱,容貌虽不出众却也是眉清目秀的,但神色中带着的那点子傲慢,将决定了她的一生。
她的身后跟着两名上了年纪的婆子,也皆是这般带着点傲慢,伫立在那里,便像几尊雕像般。
她垂下眸子看着面前的嬷嬷,眼珠子动也不动:“南江家的,你这是不打算干这份差事了吗?”
那南江家的顿时一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丧着脸,瑟缩道:“暖儿姑娘饶了我吧!这事儿是”
没等南江家的把话说完,那暖儿姑娘就面无表情地问:“那要看你怎么做了!”说罢,便不做声了。
那南江家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姑娘说的是!这般狐媚子静寻么着那些个拐坏哥儿的事儿!”接着又想要说什么却被暖儿姑娘给打断了。“南江家的,说那么些废话做什么!擅闯者就地打死,未曾闯进去者发卖到楼子里!”她随后一转身,便向门外走去,竟是完全没有打算听一听事情的原委。
这般轻易地处置人命,其他人却仿佛觉得是理所当然一般,脸上不见一丝诧异之色。南江家的看着那淡紫色的身影,心中轻叹了一声,恭敬地一转身,指挥其他人去把伊微和伊璇两个丫头拖出来。
她尖着嗓子道:“你们两个也都听见了,不是老婆子我心狠,可那暖儿姑娘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
听到此话,原本吓傻了的伊微瞬间嚎啕大哭,而被压出来的伊璇却是面无表情,阴狠地瞪了周围人一眼,冷笑着闭上眼,却不肯放开手上的暖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