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艰难沟通,伙伴们终于勉强拼凑出少年的经历。一年前,他到野外采药不小心滑落山崖,唯一一条通往部落的路被族人封死了,他回不了家,所以一直被困在谷底直到现在。斗鱼也把他们的经历讲给少年听,少年听了他们的遭遇同情地发出一声叹息。夜深了,伙伴们回到石壁洞穴里,点起一堆篝火,大家围坐成一圈靠火取暖。酋长儿子从布袋里掏出一块包着树叶的熟肉,切成几块分给大家吃。
斗鱼盘腿坐在地上,一边举着烤兔腿塞得满嘴都是,一边琢磨着什么,口齿不清地说:“我有种不好的感觉,从进入岛上开始,我们就像掉进一个阴谋里,处处受制于人,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初飞也觉得是这样,附和地说:“是啊,我们跟着神秘少年的踪迹进入小岛后,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怎么就刚好中机关掉进食人树洞?是谁抢走我们的日记本?还有,酋长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我们拿了他们的东西?想想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我们好像一直都是被动的一方,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
“还有,那个抢走日记本的人为什么要借走他的帽子?难道想嫁祸于人?”斗鱼碰了碰身边的族长儿子,喋喋不休地问,“喂,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不然为什么会有人想害你。哼,那个人真阴险,想一箭双雕呀!”
福尔斯没有吃食物,一直抱着双臂,闭着眼睛冥思苦想。这件事实在蹊跷得很,究竟是谁在暗中捣乱,不断给他们制造混乱?斗鱼想了半天都没有得到答案,索性把矛头转向福尔斯:“未来的大参谋,你也没有什么头绪吗?”
福尔斯挑起右眉,瞥了斗鱼一眼,慢条斯理地整整衣服,笑哼:“笑话,如果连这点逻辑问题都参不透,那我岂不跟你们一样愚蠢可笑?对我来说,参不透谜团可是莫大的耻辱!”初飞不服气地撇了撇嘴,挑衅地说:“那么,了不起的大参谋,请你告诉我们,到底是谁害我们落到这种境地?”
福尔斯站起来,背着手,摆出一副学者的姿态,在大家面前走来走去,一边侃侃而谈:“这个人的确很狡猾。首先,他为了抢走日记本,特意借了酋长儿子的帽子在我们面前演了一出戏,好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别人身上。然后,这个人又跟随我们混进部落,偷走了陈列室里的东西,再用同样的手法成功将族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我们身上。两次的手法一模一样,不得不让我怀疑是同一人所为。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吗?”福尔斯再确信不过地吐出一个名字,“卡卡罗。”
“怎么会是他?他跟我们一样在食人树洞里遇险了,不可能再来害我们?”初飞意外地叫道。基洛听到这儿,不由得揪了揪小尖耳朵,脑海里跳闪出那个腰间系着鼓鼓袋子的神秘人,隐约觉得他的身形轮廓好像跟卡卡罗很相似。福尔斯抬高下巴,自信地解释道:“我曾经看过《福尔摩斯探案集》,那里面的情节跟我们的经历十分相似。书中的罪犯利用一次意外让自己消失,当所有人认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他却在暗中故布疑阵,一步步杀死他的目标。所以,我正是从这本书中联想到了卡卡罗。我们并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遇险了,如果他没有遇险,那么我们在食人树洞底下寻找出路的时候,他恰好有时间去借酋长儿子的帽子。他之所以掩饰自己,并不是要稼祸别人,而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存在。自始至终,他一直是隐身人,却一直活跃在我们周围!”
“那家伙为什么要害我们?我们才刚认识他!”斗鱼仍觉得有些不可能,半信半疑地问。
“也许跟那本日记有关,也许他跟我们要追踪的神秘少年有关,总之,这个就需要他来亲自解释了!”福尔斯分析完整件案情,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自信地扬起嘴角,“不管他手段多么高明,也难逃我的法眼!”可恶,竟然上了那个坏小子的当!斗鱼气呼呼地把手中的骨头往火堆里一掷,咬牙道:“那个阴险狡猾的家伙,等抓到他,看我不把他打得满地找……”话还没说完,酋长儿子突然警觉地直起身,紧张地转头朝洞外望去,同时冲伙伴们打了个安静的手势。斗鱼竖起耳朵倾听,隐约地,洞外传来一阵可疑的细碎声,好像什么东西在朝这边靠近。
基洛猛地哆嗦了一下,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轻声说:“有味道……是怪兽的气味……”
“不是吧,这里怎么会有怪兽?”斗鱼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低问。他们看到族长儿子全神贯注地盯着外面,手里紧紧握着防身的长矛,一副随时准备杀出去的姿态。伙伴们不由自主地一阵紧张,纷纷站了起来。几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那条狭长的石壁夹缝,大气都不敢出。斗鱼轻轻拔出背包里的金属短棍,用力一甩,短棍瞬间变成一米来长的武器,他轻手轻脚地朝崖口一点点靠近。
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接着,一个人从崖壁下面探出半个身子,他身上裹着腥臭腐烂的破布条,浑身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气味,活像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木乃伊。妈呀,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鬼东西?斗鱼被吓了一跳,睁着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对方。这个人的动作显得十分生硬笨拙,扭动着肢体眼看就要爬上来了。酋长儿子发出一声呼喊,斗鱼猛地回神,深吸了口气,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抬起腿照着那个脏兮兮的家伙狠狠踹去。
脏兮兮的家伙发出一声闷吼,像断了线的风筝,翻着跟头坠了下去。斗鱼走到断层口向下俯视,突然,他两眼瞪得滚圆,脸上露出极度惊惧的表情,手指着下面,结结巴巴地说:“妈呀,我、我不是在做梦吧!”不知斗鱼看到了什么,竟然吓得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伙伴们纷纷冲到断层口向下看,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令人惊骇的场面出现在大家面前。薄雾丝丝缕缕在空中缭绕,雾气中隐约现出许多影影绰绰的身影,悄然无息地在附近缓慢移动,从它们笨拙的动作和肌肉结实的庞大体形来看,跟刚才出现的那个脏兮兮的家伙同属一类。一阵冷风掠过,吹散了薄雾,神秘的身影也随之显露出来。它们一个个双眼空洞无神,没人说话,也没人谈笑,如梦游一般在空旷的荒野中缓慢游走。整个山谷除了“呼呼”的冷风声和脚步的细碎声响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犹如一座被遗弃的亡灵之城。
眼前的情形令伙伴们个个头皮发麻,后背阵阵发冷。斗鱼只觉得鸡皮疙瘩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浑身向外冒着寒气。
初飞抽了一口气,气息变得极度不稳,声音紧张得严重走音:“天哪,它们简直就像生化危机里面的活死人!”福尔斯呆呆的,完全没了反应,倒是酋长儿子握着长矛在地上蹾了蹾,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
挤在斗鱼和初飞中间的基洛突然开了口,声音颤抖地低语:“是人鱼怪兽!整片山谷都是人鱼怪兽的活动区域,每到晚上,它们就会出来活动,寻找食物。”
“你怎么知道的?”斗鱼和伙伴们一起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基洛。基洛眨了眨眼睛,伸手指向酋长儿子:“他说的!”
酋长儿子意外地摊开手,又指着自己嘴巴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基洛指了指他的头,歪着小脑袋说:“我能听见你的思想,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听说,你们祖先曾经猎杀了一条人鱼,还吃了它的肉,结果吃了人鱼肉的人遭到天谴,全变成了可怕的怪兽……它们每天四处游荡,吃那些恶臭的腐肉,就像一个把灵魂交给上天的死人……”
酋长儿子吃惊地睁大双眼,手捂着胸膛,不可思议地瞪着基洛。斗鱼在基洛头上弹了个栗暴,皱着眉头质问:“之前你怎么不说?”
“之前,你们也没……问过我嘛……”基洛用手捂着头,委屈地瞄着斗鱼小声说道。
两人的谈话突然被初飞一声惊叫打断,她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下面,抖着声音说道:“你们看!”
大家顺着初飞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刚刚掉下去的那头人鱼怪兽,竟然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抬头朝上面看来,满头满脸都是鲜血。附近走动的人鱼怪兽听到动静,齐刷刷地将头扭向这边,又朝悬崖上方的洞口望来,就像看到了猎物,它们都往这边集中过来。近处的几头人鱼怪兽正顺着崖壁开始向上攀缘。斗鱼用力咽了下口水,连忙向后退,紧张地提醒大家:“我们快撤,再不走就要被它们包围了!”
酋长儿子拍拍斗鱼,比画着说着什么。基洛在旁边翻译:“他说,我们要先伪装一下,他知道怎么甩掉它们!”酋长儿子飞快地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包,打开包裹着的植物叶子,露出一团肉泥状的绿色东西,捏起一团就往斗鱼脸上涂抹。接着又给初飞和福尔斯、基洛脸上抹了一通,很快,他们的脸一个个就像泼了油漆似的变得绿油油的。酋长儿子咧嘴笑,冲他们一挥手,带领大家朝洞穴下游出口跑去。洞穴下游直通谷底,但出口处与地面有两三米的落差,幸好一块倾斜的岩石挡在那儿,酋长儿子轻车熟路地顺着石壁滑了下去。斗鱼他们纷纷坐滑梯似的平安落地,走在最后的基洛滑下来时,不知从哪儿游过来一条色彩斑斓的蛇,突然窜到他身上。基洛吓得“哇”地叫出声,斗鱼眼疾手快,扬起一腿将蛇踢到旁边草丛中,没等蛇溜走,又一支锋利的木制枪头及时刺过来,狠狠地将它钉死在地上。
酋长儿子握着长矛另一端,冲基洛咧嘴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呼噜……呼噜……”伴着古怪的喉音,洞口方向陆续出现几头尾随而来的人鱼怪兽,它们摇晃着笨拙的身体,一步步朝这边走来,赤目的眼珠子贪婪地盯着面前的猎物。“我们快走!”斗鱼跳起来,急声催促,酋长儿子赶紧带领伙伴们迅速逃离。
酋长儿子曾在这片危险区域平安存活了一年多,对这一带的地况了如指掌,他带着伙伴们专拣不被人鱼怪兽发现的偏僻小路走,很快就把移动迟缓的人鱼怪们远远甩在了后面。不久,伙伴们进入了一条不足一米宽的狭窄山道,山道两边都是高耸入云的嶙峋山壁,头顶上方被黑压压的岩石挤压形成一线天。在这种阳光照不进来的地方,山风却能畅通无阻地贯穿整条小路,把这里变得阴暗又寒冷。
“那些长老逼我们走天坑,哪里是要放过我们,分明是把我们往死里赶!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我一刻也不想待了!”初飞气呼呼地搓着冻红的手掌,不住地哈气;基洛趴在斗鱼背上,全身缩成一团,怕冷的他困得眼睛都快闭上了。“在离开之前,我们要先把卡卡罗这家伙揪出来,一想到他隐藏在暗处设谜局,就让我很不爽!”走在后面的福尔斯恨恨地说。他左手抄着兜,右手拿着平板电脑四处拍,一边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提防那些人鱼怪兽追上来。只有斗鱼依然干劲十足地和酋长儿子走在最前面,听了同伴们的话,他回头应道:“卡卡罗的账,晚点算也不迟,现在,我们应该先把我们的朋友送回部落。”转回头,又比画着手势问酋长儿子,“你应该知道回部落的路吧?”
酋长儿子点点头,速度很快地说了一大通听不懂的话。基洛勉强撑着眼皮打了个呵欠,困乎乎地翻译:“他知道有条路直通部落,可是那里有个机关他打不开,不然也不会一直困在谷底这么久了。”
走出一线天,酋长儿子抬头向上看去,手指着上面对伙伴们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伙伴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悬崖边有几根突出的木栅栏尖,看上去像是建着成排的防护栅栏。基洛揉着眼睛说:“他说如果能从这里上去,可以直接到达机关那里,以前绳子不够长没能上去,现在他加长了绳子的长度,应该没问题了。”酋长儿子正比比画画地说着什么,突然,他好像才注意到什么,眼睛睁得老大,直愣愣地望着空中的圆月,身体如雕塑般僵硬,脸色煞白一片。
“喂喂,你怎么了?”斗鱼发现他有点反常,忍不住碰了碰他。
酋长儿子喉咙里发出几个单音,似乎因为惊恐而说不出话来。基洛睁大眼睛望着酋长儿子,浑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基洛搂紧斗鱼的脖子,颤抖的小手朝下面的谷底指去,哆哆嗦嗦地小声低语:“人鱼怪兽要复活了……每当月圆的时候,它们就会复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它们见人杀人遇鬼杀鬼,比地狱里的恶鬼还恐怖百倍……”
“你说什么?”斗鱼被基洛放缓的低沉声音吓了一跳,愣愣地转头朝山下望去。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些人鱼怪兽已经顺着他们的气味追踪过来了,一个个灰暗阴森的诡异身影,就像饿狗似的怎么也甩不掉,密密麻麻布满整个谷底。不知哪里飘来一阵诡异的声音,那些人鱼怪兽纷纷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入定般僵直不动。
“它们在干吗,怎么突然不动了?”初飞不安地小声问。酋长儿子猛地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来,动作飞快地把一直背在身上的绳索取下来,将一头打个套索,用力向头顶上方抛去,嘴里一边哆哆嗦嗦地说着什么。“他说我们要快点上去,以前月圆之夜,他都是躲在洞里不出来,因、因、因为……”基洛说着说着突然中断了,眼睛直直盯着谷底方向,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浑身僵硬无比。
“啊——”初飞手捂着嘴,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伙伴们倒抽了一口冷气,脸上齐刷刷地露出惊骇的表情。只见那些僵直不动的人鱼怪兽就像得到了某种指令似的,突然对着空中那轮暗红色的圆月狼似的抻脖号叫。随着一声声高低起伏的狼嚎,人鱼怪兽茫然无神的眼睛,瞬间变成可怕的血红色,就像被注入了灵魂似的,纷纷朝这边跑起来。有的跳跃岩石,动作快得惊人,居然用脚一点就轻身跃了过去;有的沿着凹凸不平的峭壁自如弹跳,一迈就是几米,简直像飞檐走壁的鬼魅高手!伙伴们看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照现在的情形算来,它们用不了几分钟就会追到这里!
斗鱼的心怦怦直跳,胸膛里像有千万列开动的火车在呼啸。
“我、我的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福尔斯的身子筛糠般战栗,抖着声音说道。
他们感到了一股地狱般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