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天地絪缊,整座城市好像被丢进了火炉,热得没天理,挂在高空的骄阳吐纳着炽热的气息,空气中充斥着阵阵柏油的焦味。
TMX市南柳街,上品一城高级公寓
宫婷打着一把遮阳伞牵着她和彭宾仅有五岁大的儿子离开公寓,准备和往常一样步行到前方两百米远的一家私立幼儿园。她刚走出公寓,一名学生打扮的青年上前递给她一份制作精美的传单,她原本不想接,但传单上的宣传语吸引了她,上面写着:
您为您的婚姻烦恼吗?原本应该相互信任、许下永不分离诺言的爱人最近却令您极度没有安全感?您是否也考虑过求助于私家侦探?可是您又极愧疚地打消了这个想法?您的婚姻是否还能回到以前幸福美满的快乐时光?
里面的每一字每一语都深深地打动了宫婷的心,这家心理咨询所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地一样,宫婷看看地址,正好离她居住的公寓不远,她顺手将宣传单放进了漂亮的手提包里。
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后,宫婷根据宣传单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心理咨询所。
这家咨询所似乎刚开张不久,装修风格简约,前厅仅有五平米,放置着一张桌子、两张三人座的并排椅和一个书报架。坐在前台的女子见宫婷推门进来,起身相迎: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她看起来二十来岁,还有些学生气。
“我看到了你们的宣传单。”宫婷见惯了豪华奢侈之物,对咨询所简单的布置有些失望。
“谢谢您对我们的支持。医师正好有空,我带您进去吧。”
“呃,不用了,我还是回去吧。”对方的热情令宫婷更是望而却步。她正欲转身离开,女子的一席话令她改变了主意:
“您不必急着离开,可能您是看我们刚创办不久,还不太信任我们。”女子笑容可掬,将宫婷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现在正好是我们的开业大酬宾,凭宣传单,您就可以有一次免费体验。既然您已经来了,不如试试看,如何?”
“那好吧。”宫婷觉得女子说得很对,而且一位前台就有如此好的口才,她很好奇医师的水准会是怎样。
在回收了宫婷手中的宣传单后,女子礼貌地为她打开了斜后方的房门:“您请进。”
“谢谢。”宫婷向她点点头,进入房间。
房间里的布置看似简单,但每一个物品的摆放乃至颜色都有极大的学问——背景墙是米黄色,黄色是暖色系,据研究表明,悦目明朗的色彩可以通过视神经传递到大脑细胞,可以使人心情舒畅;咨询所位于一座商务中心的十七楼,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蓝天、白云,视野极为开阔,让人感觉到心灵的宽广;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不大的圆形玻璃桌,旁边是两张别致的藤椅,藤椅呈八字形,给人的感觉很温和,就像在朋友家中;右方藤椅的后面有一个高约一米五宽约一米的密封式的黑色书柜,上面放着奖杯和证书。
此时一名男子正站在落地窗前,出神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听到她的脚步声,方才转过身来:
“你好,请坐。”
宫婷点点头,同时也细细端详着这名男子,他的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左右,身高在一米八上下,身材较为均称,但略微偏瘦。他的容貌俊秀英飒,金边的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虽然隐藏着几分深邃忧郁却依旧无法抵挡斯文、儒雅的气质。他身着白衬衣和深灰色西裤,即不会让人觉得拘束,也不会让人觉得没有得到尊重。
原以为医师的年龄在四十岁以上的宫婷略微一惊:“你是心理医师?”话虽如此,她竟没有一丝质疑——按理说,人们会对年轻人的专业技能持怀疑态度,可宫婷却没有这种感觉,只是有点吃惊,这或许也是这位年轻医师的魅力所在。
“是的。”男子一边应着一边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这倒是第一次进心理咨询所,”宫婷坐在左边的椅子上,自顾自地道,“你们刚开张吧?我就在附近住。”
“是啊,昨天才开业。”男子很自然地坐在她的对面,“抱歉,名片还没有印好。”
“没关系,没关系。”宫婷摆摆手,直接进入正题,“我其实最近正好与我丈夫有一点……怎么说呢,我怀疑他有外遇。”
“您丈夫做了什么让您怀疑的事吗?”男子看着她,像是普通朋友般的聊天。
“大约两个月前,他回家总是很晚,打电话给他,他也总是不接,要不就关机,我问他去了哪,他会很不耐烦……”宫婷将自己心中的疑虑倾诉出来,“我还曾经找过私家侦探……”说到这,她突然住了嘴,不再说下去。
“有没有结果呢?”
“没有。”宫婷说着垂下眼睑,不敢看他的眼睛。
就这样,宫婷将她近日发现的彭宾所有的反常之处都说了出来,医师的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在聆听,偶尔也会问一些他们的家庭关系。虽然医师最后并没有给什么实质性的建议,但宫婷在将积压了许久的心中的话吐出后,心情好了许多。
“说出来就舒服多了,我虽然也有些朋友,但这些事毕竟不太方便对她们讲的。”
“如果您愿意的话,鄙所随时欢迎您的光临。”医师冲她淡淡一笑。
他的态度不会让人觉得热情得受不了,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淡,把捏得恰到好处,让宫婷感觉很舒服:“一定一定,对了,还不知如何称呼呢!”
“您叫我何医师就好。”
“好的。何医师什么时候有时间?”
“咨询所刚开张,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所以不太方便与您约时间,不如您记下我的电话,如果您有需要,与我联系如何?”
“那太好了!”宫婷对何医师更加满意了,她是全职太太,已经习惯了自由散漫的生活,若是让她在固定的时间来看心理医师,她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送走了宫婷后,“何医师”转身向前台的女子道:
“好了,给学弟说,我们收工吧。”
“学长,现在才上午十一点呢。”女孩有些吃惊,好心地提醒道。
“没关系,工钱不会少你们的。”他笑道。
“那我们明天还来吗?”
“咨询所还有一些手续没有办完,今天只是试营业,等一切准备妥当以后会再请你们帮忙的。”
“好。”
在学妹离开后,柏皓霖这才取下了梁上的眼镜。
文泽去世已经一周了,安在他头上的罪名也因为警署高层的压力没有在坊间流传——不是因为信任,而是担心如此重大的恶性案件传出去会让警察的形象受损,所以才竭力压了下来。
在下定决心后,柏皓霖就开始了他的计划,他想起马力曾跟他提过他之所以发现彭宾与柏父的死有关是因为他的妻子宫婷请马力调查彭宾是否有外遇,所以宫婷是柏皓霖的第一个切入口。而今天是他与宫婷的第一次接触,与他预计的一样成功。
这个心理咨询所可以说是专门为她开设的,咨询所的位置离宫婷居住的高级公寓有二十五分钟的步行路程,根据人的惰性心理,在非必须需求的情况下,只有15%的机率会步行到离家十五分钟路程的地方,而步行到离家二十五分钟以上的,则不到2%。特别是习惯了休闲生活,主要的娱乐活动就是和小区里的其他太太打牌消磨时间的宫婷,主动到咨询所的机率近趋于零。
柏皓霖设计将宣传单收回,也没有给宫婷名片,他在介绍自己的时候,说自己姓“何”,都是避免让彭宾察觉自己在试图接近他的妻子。而“何”与“柏”的读音极为相近,万一被宫婷得知了自己姓“柏”,也很容易塘塞过去。
这仅仅只是第一步。柏皓霖打开笔记本,写下他对宫婷一句简短的评语:
敏感、多疑,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