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为什么我不能去到外面呀?”
“学戏,就要沉心静气。其实无论学什么都是一样的,只有静心,才有所悟。”
“那,那门外面是什么地方呀?”
“……是尘世浊物。梨园弟子,虽是下九流的营生,唱的却是傲骨清风的段子。若是活得也如凡间俗物一般,那这腔调就走样儿了。”【该对话摘自漫画《三月初三》】
“……外面太危险了,知道了么。”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待他师父走后,一抬头,便看到了坐在高高的围墙上的少女。
“你叫什么?”
“我……”少女微微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好像是在想一个很麻烦的问题,“……我……我叫阿槐。”
“我叫……二月红!”
“二月……红吗?很好听的名字。”
“阿槐,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吗?”二月红这么问道。
“唔,的确很危险呢。”阿槐想到外面的世界里,那些各样的人,回答道,继而又眨着双眸,道,“但是也很漂亮呢。”
然后,这么一问一答,一直到了晚上。
此后每一天,二月红都会到围墙那里去找阿槐,有时甚至因为耽误了学戏,挨了打,但二月红依旧每日准时到围墙前。
“阿槐,阿槐你笑一笑嘛。”
“……我笑起来好看吗?”阿槐弯了弯两眸,轻勾唇角,好似惊艳了一个春天。
“阿槐笑起来最好看啦!”
“噗嗤,对于我的长相,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阿槐的长相并没有倾国倾城,只是很清秀,那对杏眸就好像会说话一样,很是好看。
“是真的很好看啦!”二月红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纸包,扔给了阿槐,“阿槐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阿槐微愣,拆开纸包,里面是两块点心。
咬了一口,很甜。
“甜的啊,真好吃呢。这是什么?”
“清明果子啊。阿槐你不知道的吗。”
“从来没吃过。”
“那我以后就天天给阿槐带清明果子!”
“好啊。”
二月红每日给阿槐带清明果,而阿槐也会给二月红带一捧不知名的果实。
阿槐说,这是槐树结的果实。
二月红并不知道,围墙外面就有一棵老槐树,已有上千年的年纪了,而这几日正好结了果。
那一年冬天,阿槐说她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了,要到冬天过完,春天又来到,树木再次抽出嫩芽的时候才会回来。
因此,二月红在一整个冬天里都闷闷不乐,打不起精神来。
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墙外的老槐树的一些枝条蔓延到了梨园里。
“阿槐!”
阿槐闻言,浅笑着看向下方的孩子,纵身一跳,从墙上跳了下来。
“阿槐,阿槐我想死你啦!”
阿槐想了想一整个冬天里,她闭眼是黑暗,睁眼也是黑暗,孤独和寒冷。只能隐约听见梨园里传出的戏曲声,咿咿呀呀的唱着,她就这么听着,没有唱戏声的时候,她就睡觉。她就这么度过了又一个寒冬。
又一个啊——
她已经数不清自己活了多久,只记得在一个寒冬过去之际,春回大地,她坐在高高的围墙上,自上而下,看到那个孩子,一抬头便看到了她。
那种带着微微惊艳的眼神,然后开口问她道:
“你叫什么?”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没有亲人,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好友,没有爱人,更没有谁为她取一个名字。
她皱眉想了想,无意间看到了老槐树,于是,她叫做槐——
没错,她是妖,千年大妖,有超强的实力,而她的妖身,就是那棵老槐。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有的意识,只记得刚开始的时候,自己浑浑噩噩的,脑中一片混沌,渐渐的,思绪就清晰了,她很快就能从槐树里脱离出来,拥有人身了。
拥有人身的那一刻,她只觉自己自由了,可以不用困在狭窄的黑暗里,听着自己的呼吸声。
是的,也许外面的世界是很险恶,但对于她来说——再如何险恶,也不过那无尽的孤独。
“啦~”阿槐轻轻哼着歌,抱着一大包清明果子,走在街道中。
危险——
只觉后脊一凉,两腿不受控制的跑了起来。
快跑——
不然,会没命的——
跑!
这是阿槐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她感觉到了危险,那是鬼司的气息,并且只针对于她一个人。
如果被鬼司抓到了,那就是会死的!
“呼——呼——”
看到那高高的围墙,古老的槐树,阿槐犹豫了。
她知道为什么鬼司会来抓她。
因为她干涉了人类的生活。
妖,毕竟是妖,人,毕竟是人,人妖殊途啊。
“阿槐,阿槐你在哪啊,我为什么找不到你了?”
“……”
“阿槐,阿槐你快出来啊,别吓我了。”
“我在这。”
“阿槐!”二月红看见阿槐,咧嘴一笑,然后捧起一坛酒,献宝似的给阿槐看,“阿槐你看,我从师父那里偷来的,师父说,这酒最好喝了!”
“……”
“阿槐?你……”
“睡一觉吧,睡醒就什么都没关系了。”
阿槐将二月红拥入怀中,删去了关于自己的记忆。
“呸,这酒真是难喝——”
……
“你叫什么?”
“我……我叫……槐姑……”
“真实名字?”
“……古槐。”
一棵古老的槐树正生长在记忆的深处,一位少女巧笑嫣然,笑容明媚。
“你好,我叫阿槐——”
阿槐——
孩子挣扎着从梦中惊醒,双手好像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
“阿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