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医生的精心救治,郁旺军苏醒。回来后仍旧住在医院治疗康复,并未告知家属。
回到家的艾曼竹瘫软在椅子上。良久。她从酒柜开了一瓶她老爸的酒,站着,喝了一杯。然后,端着倒满的酒走到衣柜的镜门前,仔细地端详着自己隽秀的脸庞,眼圈里泪花晶莹。她努力地闭上双眼,顺利地把酒灌进喉咙。对着衣柜就是一脚,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江上民,你是个大混蛋!阴谋家!”
江上民得到郁旺婷的理解和认可,抱着必胜的信心要攻克艾曼竹这座堡垒。他知道艾曼竹是喜欢他的,至于她昨天的电话为何不语,心中大为不解。他做好心里准备来到车队办公室。未见艾曼竹。他便拿起暖水瓶打开水,捡起扫帚做起卫生,又把每张办公桌仔细擦了一遍。就在这时艾曼竹进来,没说话,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扔下手袋,伏案而睡。江上民丢掉手里抹布向艾曼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不见反应。他拿起她的茶杯给她倒杯白开水,送到她的桌上,用手轻轻地触碰她的肩膀。艾曼竹歪歪肩膀,依然伏案,以示拒绝。江上民无奈,只有拿份报纸坐在位置上假装看着,眼睛不时地瞄向艾曼竹。来上班的师傅见状,询问了几句,便叫江上民带艾曼竹去医院瞧瞧。江上民正中下怀。艾曼竹仍然不动不语。在江上民拖拽之下,极不情愿地跟着江上民走出了厂门。江上民欲招手打个面的。艾曼竹开口讲话了。
“你干嘛?”
“送你去医院,你不是病了吗?”
“是你病了吧!”
“我好好的,没病。”
“你的灵魂有病,一个好人怎会处心积虑地利用他人纯真的感情!”
“你是说我吗?”
“还能有谁。一个动机不纯的人。我不是一颗棋子任人摆布。昨天的电话我已听出来,你已经把我变成你阴谋计划中一颗棋子。你和我相处就是为了达到你的目的。”
“曼竹,你多虑了。我真没想那么多。你是我最知心的朋友。当一个人遇到一个良机时,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知己,况且,我想做的事,前后你都是参与了的,再说你是有这个条件能帮助我成功的人,我不电话你还能给谁呢?绝对不是利用你,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我想利用,能直截了当地和你说吗?难怪你昨天一声不吭。”
“你真是这么想的?”
“苍天在上!”
艾曼竹看着江上民一脸的“真诚”,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两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大街上,边走边聊,忘记了寒冷,忘记了周围的环境,忘记了脚步的方向。不自觉地,艾曼竹的手挎上了江上民的胳膊肘。
几天后,医院病房里笑声不断,郁旺军完全康复,准备出院。单位同事、领导来迎接他胜利归队。分局长作了简短的讲话:“郁旺军同志虽说参加工作不久,但在短短的时间里取得了骄人的成绩,这与他个人素质,政治方向,斗争意志,工作的能动性是密不可分的。这样的模范是我们分局的骄傲!也是我们公安系统的骄傲!分局准备为你请功,希望你再接再厉,取得更大的成绩!真正成为‘白猫警长’,让‘小老鼠们’闻风丧胆。”同事们大笑而热烈地鼓掌。女干警送上一束鲜花。郁旺军激动地向全体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郁旺婷这几天得到的都是江上民利好的消息,一切都是按预想的逐步展开。她很兴奋也很幸福,深深地感觉到江上民是个能力极强,智慧灵活,办事严谨周详而又不乏青春活力的这么一个人。她在电话里向钱运权为江上民邀了功,并把最近开展的工作成效向他逐一做了汇报,得到钱运权高度赞扬。钱运权要求厉忠义和宋万礼做好通达公司春节前后职工工资、福利以及相关资金的安排作了明确的指示。郁旺婷统筹安排,江上民具体落实。年味渐浓,一派祥和。
向红按照医生约定的时间,做了无痛人流手术。寂寞地躺在医院病床上,两眼看着天花。值班护士为她端来热热的饭菜。两天后,独自出院。
江上民提前回乡,这个春节可不太好过,与小芹的婚约解除成了他烫手的山芋。想到小芹清新的模样和多年来接受小芹家对他们家的照顾与帮助,江上民确有于心不忍。回到老家,江上民换上以往在家穿的服装,帮父母清理猪圈、茅厕里的粪便,用粪桶担往自家的田地。要过年了,农村人迎接新年的方式就是把家前屋后一切污秽之物清洁干净,置办点年货,有条件的增添几件衣裳,仅此而已。邻居们早有耳闻江上民在京城之事,传之沸腾,但眼前的事实能说明一切,神话似乎不攻自破。
小芹欣闻江上民回家激动得几夜未曾合眼,把自己亲手为他织的毛衣在自己身上比划了多次,为学新的编织花样她骑自行车到几十公里外的县城拜师学习。小芹和江上民是祖上老亲,从小就订下的娃娃亲。江上民每年来拜年时小芹都羞躲暗处不敢明视,两人从未真正说过一句话。一晃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怀春的少女在静静等候江家媒人上门提亲。果不其然,江上民的舅舅提着一块新鲜的后猪座登门来访了。小芹兴奋异常,赶紧换上新买过年才要穿的红底碎花对襟棉袄、涤纶黑裤和一双黑色半跟皮鞋。圆圆的脸蛋上长长的睫毛呼应着齐齐的刘海,白里透着红。一条乌黑的马尾巴拖至腰间。灶台后的火塘里火光映照在小芹带着微笑的脸上,幸福而安详。小芹的爸爸放下手中的活邀客人至堂屋中八仙桌边而坐。客主寒暄。小芹端来两碗荷包蛋茶分放两位面前,害羞地叫了一声舅舅。舅舅并未正面应答,而是嗯啊了两声。小芹闪退到房门后静静聆听。舅舅蛋茶未动,也不吭声,两人只是默默抽烟。小芹的父亲因有人在他面前道过喜,说他的毛脚女婿在京城腾达了。江上民回来后也一直未在他家中露面,心中就有一种预感。既然这样也就推开窗户说亮话了。江上民舅舅一再表示歉意。善良的小芹爸爸只要求退回八字庚帖,并无提出其他过分的要求。
房内的小芹闻言如晴天霹雳,昔日的担心终于成了现实。她流着眼泪整理着江家曾经来过的订礼和她为他编织的毛衣、做的鞋袜,并将江上民的庚帖内置包袱中,独自骑车送往江上民家中。突然而至的小芹令江上民尴尬难堪,反而小芹落落大方地叫了一声:“上民哥,这是你们家给我的订礼和我为你织的毛衣还有做的鞋袜,如果喜欢你就试试吧。这有你的庚帖还给你。你也是身不由己,希望你幸福。我回去了。”江上民是做亲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见小芹对他说话,声音清甜悦耳,语速平缓亲切。话到嘴边竟一言未发,内心着实煎熬。看着小芹远去的背影,他的双眼也充满了泪水。
年三十早上下着雨夹雪,江上民按习俗拜祭过土地老爷,放了鞭炮,正在吃祭品咸猪头腮帮子上切下来的杀馋肉。只见建筑公司的梅经理脚穿胶靴带领一帮人,拎着大大小小慰问品来到门前。江上民起身迎接。梅经理一一做了介绍,有县分管建筑的副县长,建设局长,乡书记,乡长,民政科长,建筑站站长,还有县广播站的记者等。副县长说:“这是县委县政府春节送温暖下乡活动,希望在外工作的同志安心工作,为建设家乡多做贡献!”还把江上民的爷爷奶奶请到中间送上慰问金,在破屋前合影拍照。
喜悦的时光转眼即逝,江上民的爷爷奶奶没有比往年更快乐,他们为江上民和小芹婚约的解除而自责。一直把小芹当孙媳妇来对待的好姑娘,这回真的离开了从内心深处感到对不住人家。江上民的父母也是闷闷不乐,父亲在厨房准备除夕团圆饭,母亲打下手,洗洗涮涮,忙前忙后。傍晚前,江上民贴好春联后,祭拜祖先。晚上,一家五口坐下吃饭。江上民的爷爷和父亲在当地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厨师。饭桌上的菜却没啥花样,很传统。一个祭祀用过的咸猪头被拆分几份做成的菜:凉切猪拱嘴,大葱吵猪舌,茨菇红烧猪腮肉,猪头脑烩豆腐羹。江上民分别给长辈压岁钱。江上民的奶奶用红纸包四份给江上民,两份是压岁钱,两份是年糕和红枣包在一起的。江上民知道奶奶的寓意,这么多年了都是这么给的。如今婚约已除,奶奶依然如故,还不是为了图个好兆头。鼻子酸溜,眼圈红润。喝着酒的父亲,默默无言。母亲在一旁叨叨絮语。父亲忽地抬手,酒杯落地,“喀嚓。”奶奶随口一句:“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