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中午的时候,玉香在炉灶旁边做饭,吴一飞在船仓外面学习补鱼网,她做好了饭在里面喊他过来吃饭,可是他还是全神贯注的在那儿织着他的鱼,还叫她别等自己先吃饭。
他对她说了好几次别等自己,可是对方还是站在那里不肯走,他继续说:“不是说了让你别等……”当他回过头来时,嘴里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站在夹板上的不是玉香,而且他父亲,吴一飞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了,可能自己只顾着织鱼网没留意到,以为夹板上的脚步声是玉香。吴一飞默默的看着他,老人并没有说话,还是一副冷酷的表情看着他,这时候玉香走过来一边说道:“吃饭……”她发现父亲回来了,两个男人在那儿面对面站着,她对父亲喊道:“爸……”她父亲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应她,而是回头对吴一飞说:“跟我来!”说完就下了船上岸去了。
吴一飞也只好跟在他后面走,玉香走过去拦住他,她怕父亲会伤害他,而他则安慰她表示不会有事,然后就跟着老人走了,夹板上的玉香望着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渐渐走远,向山上的方向走去,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面在祈祷他们都不要做出伤害对方的事。
吴一飞跟着老人一直往山上走,上到半山的时候他的体力已经有点不支,而且身上有伤,累的直冒汗,老人并没有理会他,自己在前面一直不停的走,他不停止脚步,吴一飞也不敢停,再累也得忍着吃力的跟在后面。好不容易他们终于到达了山顶,老人也有点疲惫,他拿出水葫打开盖子喝了几口水,然后递给早已累坏的吴一飞,但是他还是礼貌的拒绝了,示意老人自己喝,老人冷冷的对他说:“你渴死在这儿,我跟妞妞交代不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水葫猛灌了几口水,顿时觉得整个人舒服多了。
歇了一会儿,老人先开口说:“妞妞结过婚,她比你大,你知道吗?”吴一飞回答他说知道,老人又问:“你对她是不是认真的,如果你是想借她的关系暂时在这里养伤,我劝你不必了,你现在可以走了,我已经为你准备好盘川,翻过前面几座山头就有船坐。”吴一飞听了很认真的对他说:“我对玉香是认真的,我不会走,就算走我也会带上她一起走,我要用我一辈子的时间去爱她照顾她!”老人家一边听着一边看着他,然后拿出旱烟卷了一根烟丝点着抽了两口继续说:“你怎么证明你真心对她的,你空口说几句空话凭什么要我相信你?”
“只要您肯给时间给机会我,我就可以用我余下的时间来证明,我对玉香的感情绝对不止是报恩,当你最绝望的时候有一个女人不求回报的用自己的一切力量去帮助你,如果你亲身经历过你就会明白。”他说。
老人想了很久然后看着他说:“给你机会可以,但是你必须先答应一件事,放弃报仇!”吴一飞听了也认真的想了很久,他对老人说:“每当我闲上眼,小黑临死前的情境都会在我的脑海里不断重复浮现出来,我能逃出来是我的三位兄弟用生命作代价换来的,虽然我有极大的机会在报仇的过程当中死掉,但是有些事是必须要去做的,不然我的心灵一辈子都得不到安宁。”老人摇着头说:“女儿是我的全部,我不想她再次守寡,你知不知道妞妞的丈夫现在去哪儿了?”他摇头表示不知道,老人继续说:“他死了!”吴一飞惊讶的望着他,他笑了笑继续说:“怎么?你以为是我杀了他?”吴一飞没说话,他继续说:“他跟一个女人走了,妞妞应该跟你说过,后来那个女人的丈夫发现了,听说她丈夫是个在黑道上混的,结果找人开车撞死了他,这是我后来从他的兄弟姐妹口中得知的,不过我并没有告诉妞妞,也不让他的家里人接触妞妞,我不想她伤心,那个负心人根本不值得她流半滴眼泪。”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妞妞的命很苦,很小的时候她妈妈就走了,我很艰难才将她养大,做父母的根本不奢望有什么回报,只希望她过的好,你现在根本体会不到我所说的话,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会明白,你坚持去报仇等于去送死,要是换作你,你会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一个准备去送死的人吗?”吴一飞听完他这一翻话,他沉默了很久,最后痛苦的说道:“就当我辜负了玉香,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会永远跟她不分开!”他说完站了起来准备离开,最后说:“再过两天我的伤已经差不多,我想现在就回去帮玉香补鱼网。”老人见他去意已决,便对他喊道:“慢着!”吴一飞停止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老人说:“报仇难道空着手去?”他觉得这个年轻人的那股犟劲跟自己年轻的时候一个样,老人接着说:“过来帮忙!”他回过头去看见老人在旁边岩石堆的草丛里不知道在挖什么,他自然也去跟着一起搬石块,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何伯伯,我们在挖什么?”老人回答说:“挖开你自然会知道。”他也就没再多问继续搬石块。
经过将近半个小时的挖掘,岩石堆里出现了一个二十多公分的洞口,老人在洞口放了一小堆枯叶柴枝将它点燃,然后拿头上戴的斗笠将浓烟往洞里扇,吴一飞很奇怪,他在想老人是在捉蛇还是在捉老鼠呢?但是他又不敢问。老人扇了一阵子烟后将火堆熄灭,然后伸手进洞口里不知道他要干嘛,很快看见他从里面拖出一个长方形帆布袋,他清了一下上面沾着的泥土,然后解开绑在袋子上的绳索,再逐层打开,中间有好几层塑料袋,最后一层是用油纸包裹,打开油纸后一把步枪出现在吴一飞的眼前,他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要向洞口里熏烟,老人家是怕里面藏有毒蛇或老鼠之类的动物,想用烟先试探一下,可见洞口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打开过。他惊讶的说:“何伯伯,你怎么会有枪,还将它藏在这儿?”老人没有回答,但是看到枪后脸上充满了喜悦之情。
老人拿起步枪,这是一把款式很旧的步枪,不过对于吴一飞来说他根本分不清,因为他对这个不懂。枪体上油腻腻的,老人掏出一块干净的抹布将枪体表面上的油迹擦拭干净,然后上空膛测试里面的弹簧是否还能正常工作,一切测试完成后老人将子弹上进弹匣,容量是十发子弹,他只装了两发,装好弹匣之后上膛,然后对着五十米外的松树开了一枪,一颗松果应声掉了下来,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虽然巨大的枪声吓了吴一飞一跳,但是老人精准的射击技术还是让他叹为观止。老人把枪递给他,示意让他试试,他有点害怕想拒绝,因为虽然他之前用过手枪,但是那是在生死逃亡的时候开的枪,那时候根本没时间考虑其它的东西,现在这把家伙体型那么大,他怕自己驾驭不了,老人看见他犹豫的样子很不高兴,他黑着脸说:“枪都不敢拿,还学人家报仇。”吴一飞听了牛劲就上来了,他马上接过步枪,然后学着老人的样子瞄准,向着刚才老人打中松果的地方开了一枪,但是旁边的松果却没有任何反应,最糟糕的是步枪的枪托震得他的右肩膀隐隐作痛,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能忍着不吭声。
老人是过来人,吴一飞那些小动作又怎能骗得过他,他接过枪慢慢的对吴一飞讲解一些简单的射击要领,他退了弹匣让吴一飞反复练习装子弹,老人说:“射击不是一两天就可以练好,要靠长时间的反复枯燥的练习,才能有扎实的基本功,当然前提是你得有个好身体,过程会很苦,想走捷径除非你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但你显然不是。”吴一飞并没有停止手上的练习动作,一边回答道:“我不怕苦!”老人说:“现在你说的都不算,等你熬过一个星期再说吧。”他还跟吴一飞讲了许多关于枪方面的知识,他的这把老枪叫56式半自动步枪,是打越战时最主要的配套步枪,由中国当时很出名的296兵工厂制造,有效射程为400米,长度一米多点,差不多七斤重,是阿卡47步枪的前身,优点是准度高,枪身轻便易携带,结构简单可靠耐用,缺点也很明显,只能单发,按现在的标准来看有效射程较短,但是这些都并不妨碍老一代军人对它的喜爱。
“何伯伯,我知道您以前是一名军人,但是没想到你还在一个神枪手。”吴一飞说。老人并没有接受他的赞美,他说道:“什么神枪手?像我这种级别在我们的连队里不垫底已经很不错了,不过说了你也不明白,因为你没见过真正的神枪手。”吴一飞惊讶的说:“如果连你也称不上是神枪手,那怎样才算是?”老人又重新点上一根旱烟说道:“真正的神枪手要做到人枪合一,枪就等于身体的一部分,比方说你要扇对方一巴掌,你会第一时间想到举起你的手掌扇过去,而不是想着从身边抄家伙去扇对方,明不明白?”吴一飞听了点点头,但是又摇头,显然他还消化不了老人的话。他很担心的对老人说:“何伯伯,依你看我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能成为神枪手?”老人认真的对他说:“那不一定,但是如果你过早的否定自己就真的一辈子都没可能,天才很少,很多神枪手都是靠刻苦的训练和惊人的意志力练就出来的,只要你肯去学,并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到最后你的枪法肯定差不到哪儿,先停下喝点水吧。”吴一飞听老人这样说也就停了下来,但是他心中真的有太多的问题想问老人,又怕问太多老人会反感,但是他还是试探性的问道:“何伯伯,您有没有想过回国?”老人简短的回答道:“没有!”然后又不说话了。他继续问:“那您是怎样会来到这儿的?”老人抽了口烟,他察觉到对方心里的疑问,他打算今天要打开心痱跟这个年轻人聊聊天,毕竟他很久没用母语跟人聊过天了,可以看得出从某种意义上他已经接受了吴一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