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矶无言以对,率意恩仇了一辈子,如今年纪一大把,在茅山已经是师祖的辈分,她还是第一次愁肠百结,这种左右都不是的滋味,于她这样的个性分外难受,只想着尽力把一切都自己担着,大不了到时候拼了性命,若是法事还是不成,就算是终南派,大约也不好怨愤茅山派不曾尽力。
好歹她的好徒弟无音还跟蓝草心有着一层亲密的姐妹关系,就算看在无音的份儿上,蓝草心也不会对茅山派过分。
昙明对昙矶的想法无奈又心疼:“昙矶!昙矶!你有这份求死之心,我该说你看透了生死,还是该说你看不透恩怨?你岂不知,万事有因必有果,事到如今,咱们茅山派,避不开,也不能避,唯一能做的,就是倾我们所能,解开任曦道长魂魄的封印,赎取我派上界高人违禁的罪过!”
蓝草心听得难以置信:“上……上界高人?”
昙矶深深看她一眼道:“莫非你以为我道家仙术所谓的‘大道飞升’是假的么?”
蓝草心喃喃地道:“难道是真的?”真的有飞升?真的有神仙?真的有人界世外的另一重仙界?真的有长生不老的神仙居住在西游记那样的神佛仙界之中?
昙矶没有心思给呆掉的这一群慢慢解释,只眉头紧皱着纠结万分地道:“要不然每十年做一次世界玄门大会做什么呢?还不是上界对下界的一个调停罢了!谁涨谁消,各凭本事。只是上界也有铁律天条,从有世界玄门大会开始,所有神佛仙魔都不得擅自插手下界之事。我茅山派的上仙,也不知为了什么缘故,竟然在二十一年前,出手封印了任曦道长的魂魄……”
蓝草心几乎撑不住地在衣小虫臂弯中就晃了晃:“师太说,父亲的封印是……茅山上界仙人所为?”怪不得昙矶师太看过魂像之后一直表现得有些奇怪,怪不得要集合天下高手一起出手,怪不得昙明道长说昙矶师太出手也没有把握,怪不得集合了三十多名华夏玄门高手还不够,还要昙明道长带着茅山上上下下百余名弟子全力以赴参与其中,自己亲自主阵,并且把地点放在茅山最厉害的天然阴阵之中,怪不得做了如此倾天下之力的准备,法事依旧迁延了这么长的时间,而且至今波动不止……
原来,昙明道长根本是带着华夏玄学界最优秀的一群凡人,依靠着天时地利人和,在和自己前辈的一位神仙较劲!
茅山派的前辈仙人犯了天大的错,如今除非把任曦的封印成功解开,否则瞒也瞒不住,因此昙明这是豁上了茅山上下的全力,在为门派中飞升的仙人赎罪!
昙矶师太满面苦涩地遥遥注视着那处波动越发剧烈的地方,也仿佛站不住地扶住了身旁的一颗古树:“师兄必是已经在咬舌催逼精血压阵了!他让我不要不惜性命,要看得开因果恩怨,可是事到如今,却是他用自己替了我……师兄,你是茅山派的掌门,茅山内外弟子数百人,可都指着你!你千万不能有事!千万要撑住啊……”
此时无音、凤小稚等人也早已听得呆了!再也想不到任曦的疯癫背后竟然还有仙人手笔!如果疯爹的疯癫是仙人干的,那蓝草心的娘李清波呢?是不是也是被仙人所害?夫妻俩当年在昆仑到底做了什么遭人忌惮的事,竟然招得上界仙人都违背天规,私下里对夫妻二人出手,害得蓝草心出生就被丢弃,从小受尽了苦难?
衣小虫也是很惊讶,但他的惊讶并没有让他丧失冷静。世上有神仙的确很神奇,但有就有吧,总之是不能随便下界干预凡世的生活。即使是如今刚好碰上了有神仙违规对自家岳父大人出手,如今事情也正在解决的过程之中,而且正如昙矶师太所言,这是茅山派带着凡人向自家仙人的挑战,他们在局外都帮不上忙。
浓挺的剑眉微微蹙起,深邃漆黑的眼眸透着暗黑的光芒。他所在意的,一是刚刚昙矶师太所说的世界玄门大会与天界的关系会不会影响到这次队伍的安危,二是如果那边的法事最终还是失败,他要防着蓝草心伤心过度,身体和精神受到伤害。
强壮有力的手臂早已从蓝草心的肩上落在她的腰间,圈着她纤细的腰肢,稳稳地搂着她,胸膛主动靠上她的背部和肩膀,几乎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半抱在怀里。左手也扶着她的肩膀,双手掌心中巫力缓缓流动,悄无声息地安抚着蓝草心体内的经脉,帮助她尽快平静下来,不至于太过于激动伤身。
蓝草心没有力气和心思拒绝他无言的安抚,相反,她软软的身子靠在他的身上,脑袋无力地落在他的肩膀上,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无助迷茫。父亲在生死之间,她眼睁睁看着,却一点忙也帮不上!如果父亲就此没了,对手在仙界,强大到跟她完全不在一个起跑线上,她想做点什么都完全没有可能!仙界,仙界,那是什么样的地方?那人给父亲下了封印,就算父亲成功地解开了封印,那人会不会有感觉?会不会再次跑下来越发地对父亲下狠手?对方一个小小的封印就要华夏玄门调动如此的力量与之抗衡,这样强大到完全无法抵御的对手,一旦真的盯上了父亲,她要怎么办?要怎样保护父亲的安全?
衣小虫看着蓝草心无助的样子,越发心疼。他从她十六岁时就认识她,还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圈着她的手臂越发收紧,忍不住凑过去亲吻她的额头,大提琴般好听的声音低沉,含着无尽的呵护和疼惜,有着稳定人心的力量:“别怕,你还有我!”
蓝草心仿佛从一个遥远的迷梦中被唤醒,转过头来,视线的焦距慢慢聚焦到衣小虫的脸上,呆了片刻,猛地转身扑进了他宽阔温暖的怀里,心里的软弱无助仿佛溃堤的洪水再也阻挡不住,哽咽地牢牢抱住他呢喃:“青虫,我好害怕!帮我!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