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的梦】
我告诉自己没关系,我告诉自己要加油,我把柠檬拴在了一块石头上,我知道他随时会逃脱,但我感觉我来不及了,如果不这样,我好像就要撑不下去了。
他们对我说你活该,他们对我说你去死吧。但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叫我去死,我也绝对,绝对要活下去。
【正文】
初春的阳光很好,不似冬天一样没有温度,也不似夏天一样猛烈,美好的阳光照在这个略显灰色的城市上,照在快餐店明亮的落地玻璃上,照在每一个上班下班的人身上,一切都显得那么温暖又平和。
“喏,我今天做的这几个菜,哪个比较合你口味?”
“洋葱炒肉,这肉啊,肥而不腻,口感极好。”
“那就好。”这几天的一纸表现的格外温顺,临近高考还有不到三个月,她却依旧按时来闫冰家,甚至帮他做起了晚饭。
“快考试了,复习的怎么样?”
“嗯,比起张罗考试的事情,我更想跟你在一起,给你做个午饭陪你聊聊天什么的。”一纸咧开嘴,像伺候老年人那样夹了一块肉塞进闫冰的嘴里。
“最近你就不要来了吧,”闫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没心情。”
“那……你保重身体。”一纸一脸懊恼和委屈,用筷子把面前的米饭戳了一圈空洞。她瞄了瞄闫冰的胡子,变得干干净净。
一纸已经无法回忆起之后自己是怎样拼命掩饰住自己的真实想法,又是怎样慌张地夺门而出了,她站在闫冰的楼下,倚靠着大门,笑得前仰后合,眼里的泪花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一纸翻开手机,记录下这是第几天喂给闫冰避孕药——“去氧孕烯炔雌醇片”她念叨着这个名字,每天碾碎他们拌到闫冰的米饭里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从一开始的哆哆嗦嗦到现在可以边跟他聊天边把包药的纸包销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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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入夏的天空总是下着细微而连绵的雨,这样迷迷蒙蒙的鸟天气持续了好几天,直到今天中午才停下来。
一纸站在吴上的墓前,微微笑着说着些什么,大概说了一个多小时吧,直到说到雨都停了,一纸才收起伞像吴上告别。
当时看到他自杀时那种世界末日一样的心情,在抱着他的照片痴痴地醒了又哭,哭累了又睡,睡醒了再继续哭直到出现眼疾还在重复这样的日子整整半个月之后,她都没能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男孩子要去寻死。
“一纸,你有没有想过从这里跳下去,一定很快乐吧,像鸟儿一样,呼啦啦。”
这是吴上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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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墓园里出来,一纸就看到了蹲在门口被雨淋透了的贾小凯。两个人从来不同时进去看吴上,他们有各自的秘密,又有各自需要倾诉的话题,所以都很自觉的轮流等待。
“你还没进去啊?”一纸从包里掏出餐巾纸递给他。
“没,我在你前面就看过他了,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你往里走,我就在这等着。”他接过餐巾纸,抽出一张擦拭着额头。
“我今年高考的不怎么样。”一纸伸手打了一辆出租车,把淋得透透的贾小凯塞了进去。
“是考不上本科了。”一纸在朝她笑了一下,关上了门,然后兀自叹了口气。
其实真正想说的是,就算考了零分,我也绝对不会复读,绝对不会继续留在这该死额地方。
“你去哪个学校我就去哪。”贾小凯拧了拧衬衣,前面坐着的司机猛地转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知道的,贾叔叔。”一纸捏了捏他的脸“你总是把自己搞的像个大叔一样——喂,是谁允许你把头发都束到后面还扎了个小辫的。”
贾小凯把两边的头发剃得干干净净,只留头顶的一撮,如果不是他扎在后面,看起来像个莫西干。他最近喜欢上了摩托,其实他的爱好也比较简单,热爱一切关于速度的东西,小时候他就骑过家里一切能骑的东西,包括农农村奶奶家养的大黄狗——尽管大黄狗把他摔了个狗吃屎。
“我觉得吧,开摩托、弹贝斯、纹身,我这前半生过得也算不错了啊,好像就缺一个女朋友。”贾小凯把一纸搂紧了怀里“要不咱俩谈谈算了。”
闫冰那张亮瞬间挤进了一纸的大脑,她慌忙抖开了他的胳膊“乱说什么呢,原来你有机会有男朋友,你不珍惜。”
贾小凯看出了他的害怕,便把手抽了回来,继续说他的前半生:“我庆幸我少壮时起是不努力的,我要是少壮努力了,现在根本就不认识你。要不给你买个小绵羊吧,我可讨厌那玩意了,不仅跑不快,而且根本没有‘时尚时尚最时尚’的感觉啊。”
“那你干吗要买给我——喏,你身上湿漉漉的,所以我才不想碰你,你别想多了。”一纸看向窗外,眼里的泪水不住打转“你个非主流,不对,杀马特。”
“哎呀,我的身份被你发现了,我的真名是钟离俊侠·K·威苏然·拉丝·米,像尔等这样的平民能知道我的名字就已经是万分的荣幸了。”
“我们干脆劲舞团见吧,看看到底谁才是贵族的主宰。”
“哈哈哈哈,恶心死我了,你干脆也取个什么梦蝶之类的名字算了。”
像是一般的校园情侣,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坐在前面的司机撇撇嘴,心里美滋滋地回忆着自己高中时那个束马尾辫坐在他前面的女生,她总是穿桃红色的毛衣,领口处有一小段粉色的针织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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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种疼痛让你泣不成声,突如其来。然而还有一种痛苦是埋没在那些具有刺激性的悲伤之下,你以为你对它们没有感觉,你以为你不会对此哀怨和痛苦。其实这些都是错觉,不单纯因为远去的岁月、无望的爱情、失落的理想以及逼庂的生活,你会发现所有的梦想都破灭,所有的悬念都尘埃落定,曾经的澎湃心潮,也已变成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