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小凯的梦】
鲜花与少年,热血与伤口。看似完美的组合,背后的磨合又有谁比当事人更懂得其中的痛苦。我作为一朵小小的玫瑰,只是恰好被安置在这片寸草不生的星球。当我第一次正视这片梦境时我便看到了他,灼热、尖锐的目光,这是他带给我的最茂盛的记忆。
【正文】
“我有个好工作介绍给你……”贾小凯半卧在床上,点着一根烟,回想曾经的事情。
——要是当时没有跟他走就好了。
——但要是没有跟他走,也不会遇见一纸了。
贾小凯浑浑噩噩地让万宝路的味道环绕着自己,隐隐约约地温暖和烧焦的味道却唤醒了差点被周公带走的他。他一个激灵的坐了起来。
“我去特大爷的!”被子被烟灰烫出了一个大洞,火星和棉花交织出噼里啪啦的乐曲,像是在嘲笑他一般。
贾小凯慌忙地打开窗子将被子丢了出去,一团大动作下来,他不仅看什么都出现了重影,而且没有了方向感,找不到自己的床。他并不是看不到,而是不知道没有被子的冬天该怎么度过。
或许明天可以去商场买一条,但是今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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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上,你同学来了。”吴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脚踏一双凉拖鞋轰隆隆地从楼上走下来,然后看到一个有纹身的男生正向他家们里迈进,他向自己咧开嘴,露出何止八颗的牙齿。
“我家被子被我给烧了,来你这借宿一宿,不介意吧。”
这种打扮的男生来自己家里,从外人看来是一种灾难,好像自己的儿子交了什么坏朋友一样。好在吴上的妈妈做人还是通情达理的,至少当着他们的面不会摆出什么不好的脸色。虽然当吴上把贾小凯热热闹闹地拉进家门后,妈妈在身后揉着太阳穴,表情复杂地看着贾小凯背后的纹身。
“吴上,去盛饭。”妈妈说着走回厨房。
吴上拿着碗去盛饭,端着饭出来时,发现妈妈和贾小凯已经正襟危坐在桌前,而且已经确定了饭桌的格局。方桌四角边,一边靠着墙,其实只有三边。贾小凯坐在妈妈身边,他看起来很黏妈妈的样子,这么看着,他妈妈就像一只母鸭子带着一只小鸭子。
吴上拿起筷子,可以开吃了,再无意看着贾小凯,他还没有动筷子,而是在跟妈妈说饭菜的味道是如何如何地吸引他。
吃饭这件事,绝对和上厕所一样,会是人生中最快乐的三件事之一,更何况是坐的如此齐全的一顿饭。
当时贾小凯一直强忍住他那颗豪放的心,很讲究礼仪地小口吃饭。不管是在乐团里的日子还是在咖啡厅打工的时间,慢悠悠地吃饭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任何事情都得用“追赶”来形容,你不知道是不是吃下一口饭的时候就会有记者或者餐客冲进了来。
他很珍惜这种有家人一起吃饭的夜晚,若是怀念起上一次和妈妈心平气和地坐在餐桌上的日子,大概可以追溯到他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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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小凯在吃完饭后,抢着帮妈妈刷出碗,他打扫卫生的速度和清洁度是妈妈所不能理解的,妈妈用一种似笑非笑,有点怨恨的口气跟吴上说:“我现在恨不得换个儿子。”
这天晚上,吴上终于和贾小凯同床共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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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上很佩服贾小凯的身轻如燕……可以如此自由地支配自己座钟一样的身体。吴上是一个很容易惊醒的人,特别是在父亲不在家的时候。而且他卧室的那张床,轻轻一摇就会咯吱咯吱地响动,而贾小凯依然可以做到从床上坐起来、挪到床边、下床,再到离开床。运动过程全程悄无声息。
“你怎么还不睡……”
贾小凯停下脚步,扭过头看向吴上,一头凌乱的头发让他显得脸那么大。贾小凯面无表情地用一种温柔而严肃的口吻说:“你睡吧,我有点饿。”他披着毯子走向门口。
“我不睡,陪我聊会吧,我这有吃的。”吴上翻下床,床体吱呀呀地响着,然后他从抽屉里翻出了两包瓜子。
“你就让我吃这个啊……也成吧,你想跟我聊什么。”
“你会不会后悔前几年,我拉你离开酒吧的事情。”阁楼的窗帘永远拉不上,月光洒进来照在吴上的后脑勺上,贾小凯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好冷,吴上看起来连灵魂都好冷,要是用中二一点的说法来说,大概就是“生命之火都不在燃烧了”的样子。
贾小凯有一种预感,吴上就快要离开人世了——他被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差点吓掉魂,赶紧掏出睡衣口袋里的小盒子。
“不会,如果不是你。”贾小凯坐下来把毯子披在身上“喂,你家可以抽烟吗?”
吴上把手伸直,摆出一副“请”的姿势,把一个喝空了的瓶子递给他当烟灰缸“你把话说完。”
贾小凯掏出万宝路和超市两块钱买的防风打火机“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会变成一个真正的gay吧。”香烟在黑暗中变成了一个会移动的亮点“你是不是觉得……那样反而会好一点。”
“是,我很怀念咱们以前。”
除了万宝路的香气,整个房间像是死了一般,用安静都不足以形容现在的气氛,像是一个古老的庙宇,连和尚都没有,杂草丛生。
“你猜……我什么时候知道你是gay的吗?”月光恰好照在贾小凯那张姣好的脸上,他正巧无法掩饰住自己的一脸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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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你生日快乐……”贾小凯生平第一次听到用黄梅腔唱生日快乐,他拍着手跟着唱,可惜自己的吉他没有带,只能干哼哼,而很不幸他还是破锣嗓子,只能跟着遛一遛。
“好了,寿星许愿!”吴上唱完歌,把蛋糕推了过去。
他依言闭上眼睛双手握在胸前许愿,蛋糕上的蜡烛是无殇替她插上的,两根,代表他是奔二的人。过了五秒钟,“许玩了!”他睁开眼睛说。
“这么快许完了?生日一年才一次,也不多许两个愿望,很浪费啊。”吴上一边说,一边把刀子递给他,过生日的人应该负责切蛋糕。
“我啊,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得到我的女神。”贾小凯邪笑着用肩膀拱拱他“如果今天一纸在的话,我大概就会许愿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了。”
“臭小子,你重色轻友,在一起也应该是和我啊。”吴上假装自己在开玩笑,但其实他心里好痛好痛,他看着贾小凯,像看着池塘上飞过的倾听的影子,或者就像他弹奏的乐曲一样,是一个浮光掠影、寂静而又冷淡的梦,很美丽,却全是涟漪、全市遥望和逆光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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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上,你发什么呆呢。快猜,是什么时候。”贾小凯把烟头丢进瓶子里,瓶子里发出“滋”的一声,是烟头熄灭的声音。
“是你那次过生日吧。”吴上爬到窗前开开窗“放放味道,不然屋子里都是烟味。”他背对着贾小凯,声音有些颤抖。“那次……我没忍住。对不起。”
那次在KTV,切完蛋糕的贾小凯,被吴上从背后环住了腰,他说“我好喜欢你的味道,好喜欢你持枪的修女。”
就是那一次,贾小凯和吴上之间的墙像被什么击碎了,四分五裂,除了一纸是粘合剂,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修复他们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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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贾小凯醒来后,看到吴上依旧坐在床头,吃了一惊“你别说你一宿没睡。”
吴上扭过头,两个眼睛红肿得像一只受了伤的兔子,他说。
“赵格格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