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县衙大门,是一方天井,能见一方青天。闲杂人等都被拦在了县衙门外,而案件相关人员,以及亲属家眷,则可以进入到天井中。
陆幸和陆李氏以及波妞,此刻便站在了右边,而张大姐带着张文武,站在了左边。两边都有衙役看着,免得发生冲突。陆李氏瑟瑟发抖着,看着自己脚下那一方地面不敢抬头。波妞抱着小白兔茫然无知的瞧什么都稀罕。
对面的张大姐依然破口大骂不止,表情凶恶像要吃人。
就是这时候,一声惊堂木,天地万籁寂静了。所有的心和眼睛都朝向了大堂之上的县太爷——怪面生的。
随着一声“押人犯”,两侧杀威棒如沙场战鼓般急点地面,咚咚咚,营造出肃杀凝重的氛围。
随即,陆老实便哭爹喊娘的被两个衙役给拖上来。他带着木枷,两腿瘫软已经不会走路,一路杀猪似的哭嚎啊,就差尿了。
门外看客中有不认识的以为今儿是审什么样的大人物,一瞧之下,唉,也太不是人物了。
陆李氏顿时情绪失控,哭道:“他爹!”只几日未见,陆老实可没了人样儿了,落魄得让她心颤。
“媳妇儿!幸儿!救我!我是被冤枉的呀!幸儿,救我啊!”陆老实哭嚎着,被拖进了大堂,只留下一串尾音。
两个差人把陆老实往大堂中央一扔,陆老实软绵绵的就往地上躺,叫他跪好,可也跪不住了。
县太爷又一拍惊堂木,朗声道:“今日,本官升堂审理陆老实为争风吃醋刺死乡邻张柱子一案,众人不得喧哗。”
“大老爷!我是冤枉的啊!我冤啊!”陆老实哭得不能自已。
县太爷皱了皱眉:“犯人还不安静,掌嘴十下!”
当下就一个衙役上来,噼里啪啦十个耳刮子,把陆老实打懵了,把陆李氏打晕了,把张大姐打高潮了。
知道封建社会当官儿的霸道,但没成想这么霸道,陆幸心里就觉得不大妙。
这下安静了,然后主簿开始宣读案情。案情大致是这样的:
昨日早上,牡丹姑娘的丫鬟给姑娘房间里送洗脸水,结果推门进去发现张柱子倒在血泊之中已经死去多时。于是报了官,经过一番询问,得知死者张柱子曾和陆老实发生过争执,官差便在芍药房中找到了赤果果睡在两位姑娘怀里的陆老实。经过两位姑娘的确认,昨晚陆老实要牡丹和芍药一起服侍他,而牡丹是张柱子的姘头,于是双方发生了争执,争执中,陆老实叫嚣着“我要哪个女人就要哪个女人”,将张柱子给捅伤了。随后强行带着两位姑娘离去。当时以为伤得不重,两位姑娘虽担心但也没太在意,想张柱子自己找大夫包扎一下就好。哪曾想今日早上竟然死了。
证据确凿,官差遂当场缉拿陆老实。
宣读完毕,门外看客们又骚动了,男人们的焦点在于,居然一次睡两个红姑娘,死也值啊。觉得陆老实就算砍头也不冤了。女人们则趁机教育蠢蠢欲动的男人们,看到没,花心死得快。
陆幸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陆老实两颊高高肿起,混着血的唾沫都激动得喷出来了,含糊不清地喊:“青天大老爷!冤枉啊!那姑娘是芍药叫来的!我没抢啊!”
周县令了然于心地冷冷一笑:“证据确凿,你却还要狡辩。没关系,本官一向讲究实事求是,来人,带证人!”
令一下,转眼便带上来两个似弱柳扶风似娇媚如花的玉人。满堂的男人骨头都齐齐轻了三两,直叹,陆老实砍头也不亏了。
正是芍药和那位牡丹。
两位姑娘盈盈跪下,齐声道:“见过大人。”
声音似黄莺鸣翠,听得周县令一阵酥麻,恨不得现在就判陆老实一个凌迟处死,然后自己亲自下去好生安慰两位受了惊吓的美人儿。
心里想着,审完案子以后一定让傅爷想个办法,稳住自己那善妒的婆娘,怎么的也要去百花楼走一遭。心猿意马乱想着,嘴里却威严道:“二位无需多礼,请起。现在,二位姑娘就当堂说说昨晚发生的事情吧。”
那位牡丹一脸凄苦地先道:“民女牡丹,和张郎情投意合,郎情妾意——”
这话刚说到这里,张大姐简直发了疯了,破口大骂烂婊不要脸,勾引我家男人等等诸如此类,周县令火了,命人上去掌嘴二十。张文武不干了,这小伙儿一股子愣劲儿,凝眉瞪目的就冲上去要和过来的衙役干架,一巴掌被呼地上了。张大姐更疯了,扑到儿子身上紧紧的护住,哭喊道:“别打我儿子!要打打我!”
门外的看客们看不过眼骚动起来,大声叫嚷,可谓群情激奋。两个衙役也是面面相觑地为难,不知道该继续还是罢手。
陆幸脆生生地朗声道:“大人,作为受害者亲人,心中本就悲痛不已了,有唐突了大人的地方,还请大人海涵,就饶了他们吧。”
有人开了口,其他人立刻附和,一时民心所向,周县令也就顺势而下了。又不免好奇地多打量了陆幸几眼,看他的位置,分明是犯人陆老实的家人了,倒却来替死者家属说话,而且年岁如此幼小,倒是出乎意料的成熟。
不为人知的大堂一侧的一间偏房里,也有一个人同样笑道:“这小娃娃真是不同寻常呢,这样的场面下,竟是不卑不亢,很有大气度啊。”
道是谁,正是百花楼朱老板。
“何止不同寻常,简直是条小狼崽,老子屁股上这一刀就是被这小子捅的。”一旁铺着锦被的行榻上,傅爷臀部包了厚厚的一圈儿,死蛤蟆似的趴在那儿,从门缝儿里恶毒地盯着远处的陆幸,“这小子不能留啊——”
随后目光移到了一旁因悲伤而更加有韵味的陆李氏,傅爷的舌头不自觉地舔上了嘴唇——这个小娘子真是他遇到过的最难到手的呀,但愈是如此,才愈显得诱人不是?
今日这一场朱老板为自己特意炮制的好戏,他当然要在近距离观看了,看着那小娘子如何的悲痛欲绝,如何的迫不得已投入自己的怀抱……奶奶个熊的,下面一硬,顶到床板了,真疼。
朱老板端起茶碗,递到嘴边,微不可查地笑了。
就在这时,房门敲响了,进来一位衙役,说道:“二位爷,洪爷来了。”
外头朗笑传来:“我到百花楼找二位喝一杯,却被告知二位爷好雅兴,都跑来这里看审犯人了,哈哈!”
堂上的审理继续进行。
牡丹继续凄苦地说道:“这位陆爷这些日子天天在我们楼里喝酒,日夜不断。张郎与他是兄弟,还是张郎将他带来百花楼的,听张郎说,这位陆爷是个大人物,大家都不敢得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喝了几天几夜的缘故,前日张郎陪陆爷喝酒的时候,陆爷就……就不时的对小女子暗动手脚……后来张郎就和陆爷理论起来了。都说朋友妻不可欺,可这位陆爷却……却实在霸道,身上还带着刀,说着:‘我想要哪个女人就要哪个女人’,便捅了张郎一刀。”
说到这里,牡丹是泣不成声。
陆老实听得直拿头撞地:“她骗人!老爷她骗人!我根本不认识她呀!张柱子也不认识她!张柱子叫的那个姑娘根本不是她!”他又四脚着地地往芍药爬去,“芍药!你快告诉老爷她在骗人!你快说呀!芍药!”
随即两根大棍伸过来夹住了他的脖子,一只脚飞来将他踹回去:“公堂之上,好好跪着!”
陆老实趴在地上兀自超芍药哭喊,周县令转问芍药:“这位芍药姑娘,牡丹姑娘所言是否属实?”
芍药盈盈叩头,徐徐道:“回禀大老爷,牡丹所言,句句属实。”
陆老实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