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大势已去,沁妍公主心灰意冷,眼眸呆滞无光,秦越心中焦急不已。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如今出了差错,这下好了,麻烦大了,他好不容易才逃出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可不想再被送进去受那种非人的罪。
原本想借着沁妍公主的手除掉巫先行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然后再用她给他的金银财宝继续暗地招兵买马,完成之前未完成的千秋大业。却没想到她没有事先知会他一声便自作主张地把麒凰太子也请了来,妇人之见真是害死人,更没想到金刀王上官千媚也给他玩了食言而肥这一招。
四面都是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人,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横竖都逃不掉了,大不了和他们同归于尽。他心一横,悄悄探向袖中,那里藏着一把他防身用的匕首。
一把锋利尖锐的匕首出其不意地抵上沁妍公主的下颌,众人大惊,麒凰俊魅的脸上更是一脸山雨欲来的暴戾。
“秦越,你要恩将仇报吗?”仿佛早已在预料之中,沁妍公主没有多大惊讶和恐慌,表情恁是平静。他会帮她,因为她答应他事成之后便会将他安全送出宫,还会附赠一笔为数可观的银两。而现在她的计划被打破,她的利用价值也化为虚有。他会这么做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惊异的,对他来说这是她仅有的最后的一点用处了。
秦越阴阴咧嘴:“实在对不住了公主,老夫也是没有办法,但求保住一条老命能得以苟活下去。”
她嘲弄地斜眼瞅他,“他们个个都巴不得我死,你以为谁还会受你的威胁吗?”瞧他们脸上一副恨不得剥她的皮抽她的筋喝她的血的样子,定是希望秦越将她除之而后快。没有人在乎她的生死,正如她也从不将别人的生死放在眼里。
“公主千万别妄自菲薄,凡事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如何。”他就不信皇朝公主的性命会比他的还不值钱。
秦越拖着她的身子慢慢向门口移去,一双眼充满了血丝,紧紧地盯视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动。白绡虽然不以为然,但好歹念及她是麒凰疼爱的妹妹,所以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随着众人的脚步逐步跟上秦越。
“不要再过来了,退后,都退后——”秦越大声喊道,手中的匕首往沁妍公主的颈间又深入了些许,她微微皱眉,感觉刀锋划破皮肤的刺痛感。
“秦越,你若胆敢伤害公主,我保证让你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麒凰冷声喝道,凤眸嗜血。眼角瞥向屋外,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他的眼眯起,薄唇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白绡和巫先行离他不远,自然也都看见了。为了引开秦越的注意力,巫先行沉思了会说道:“秦越,你知道自己有多罪大恶极吗?秦氏祖先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懊悔痛恨怎么会有你这个后人。因为你害得他们死不瞑目,你大概还不知道为什么吧?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你家的祖坟被人挖得不成样子了,上面还撒满了各种禽兽的粪便,臭气熏天的让人难以靠近一步。你说你是不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看着秦越的神色逐渐由青变白,又由白变黑,最后身形颤抖得几乎站不稳。他年事已老,就算今日侥幸不死也没有多长活头了,不久以后肯定要去见秦氏先祖的。祖坟被掘,这是多大的耻辱?他老眼浑浊,拿着匕首的手微微抖动。巫先行的这番话彻底击中了他的软肋,攻占了他的心防。
等的就是这一刻,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尖啸一把薄刃疾射而至,打中了他执刀的手。一个翩翩身影优雅落地,奕柝手执纨扇,气度雍容而华贵。秦越大惊,扯过亲眼公主的身子向后一闪,顿时气急败坏,咬牙强忍住剧痛,就是死他也要拉个垫背的。毫不心软地,匕首正欲割断沁妍公主的喉咙,一抹倩影以令人咂舌的速度飞快上前,阻止秦越丧心病狂的残忍行为。
巫先行愣住了,麒凰也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那抹倩影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沁妍公主恨之入骨而对方对她的仇恨亦不下于她的白绡。她单手紧紧握住了刀身,汩汩鲜血由掌心蜿蜒而下,白绡面不改色,另一只手没有迟疑地凝聚十成功力向秦越劈去。
“为什么要救我?”沁妍公主有些发怔,秦越当场被劈昏,被侍卫抬进了死牢。心惊胆战的瑾儿心有余悸地在帮她受伤的颈子上药,她望着那张令女人都为之痴迷的绝色丽颜,心神恍惚地喃喃问道。
白绡淡淡地睨她,巫先行已将她手上的伤处理完毕,她不甚满意地嘟嘴,怎么看她的手都是一个超级巨大的粽子,他在闹什么别扭啊?
“我不是救你,我是在救大宋朝的公主。”她只是一个为情发疯癫狂失去理智的女人,而公主则牵扯着一个国家的荣辱。就算她非常厌恶皇帝的昏庸无能,也非常了解百姓在朝廷的****下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但是,在这个朝代还未被颠覆之前,她依然还是大宋朝的子民,尽管她不齿。
巫先行捏了捏她未受伤的手,用弯如新月的眼神告诉她他很赞赏她的行为,然后眸光一转,看见她包着白色纱布的手掌,他的眼顿时变冷,注视她的眸子变得高深莫测,里面隐有噼里啪啦的火光在跳跃。她努力挤出一抹嫣然笑意,想软化他的怒意,她知道他是担心她,不愿她受伤,但情况紧急无暇多想,她的行为比她的脑子快了一步。
麒凰饱含柔情的凤眼微微黯然,双手紧握成拳,站在她身边的不是他呵。
沁妍公主一窒,口中却仍倔犟地道:“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谢你,就会放过你。”她是堂堂一国之公主,金枝玉叶,却被仇人所救,还有比这更让她颜面无存的事吗?“你什么都比我好,人也比我美,在人间我承认斗不过你,不过你别妄想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她嗓音低沉,夹杂着旁人难以觉察的决绝,“即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不会原谅你,就算是做鬼——我也要缠着你!”
她猛地抽出插在髻间的发簪,就要往胸口刺去。早就注意到她神情有异的麒凰眼明手快地起身上前一掌打落她的手,没有让她做出自戕的举动。
“你真是让朕太失望了。”门外,闻讯赶来的皇上怒气冲冲地快不走进来,厉声斥道。“为了区区一个男人,你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一死了之是很容易,你有没有替父皇想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你也要让父皇尝一次吗?”他的子嗣不多,光夭折的就有好几个,这些年他总是在想是不是这是上天对他治国不力的惩罚,所以他尽力地想让活着的孩子都能感受到父爱,尤其以美丽可爱又善解人意的沁妍最讨得他的欢心和疼爱。可是亲眼目睹了她意欲自残,他的心里充满了对她的失望和不谅解。
“父皇——”沁妍公主怔怔地唤道。
“不要叫我父皇,朕没有你这个不孝的女儿。”皇上气呼呼地,富态的脸上因愤怒而胀红,手指颤颤地指向巫先行,“他,比朕,还重要么?”有些喘,嫌坐轿慢,他是一路走来的,走得太急了才会呼吸不畅。
巫先行单膝下跪,行礼叩拜,皇上虽恼他,但也没为难他,冷着脸摆摆手叫他起身了。他现在没工夫理会这些繁文缛节,解决眼前混乱的局面才是首要之事。
沁妍公主双唇蠕动,似是难以抉择,实则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初时她的确是对巫先行情有独钟,非君不嫁,但后来白绡的出现让她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不愿服输好胜要强的性子逼得她用尽一切手段去争去抢,做下了一连串让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原本单纯的情生意动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她不得不承认现在得自己只是为得到他,而要得到他。
皇上虽然昏庸,倒也不至于是非不分。在来这儿的路上奕柝已将所有的事情大致跟他说了,他听完后久久不能言语,只能叹息。能怪谁呢?多情总似无情苦,有情还被无情伤,情之一字,害人匪浅啊!
“秦越逃跑之事,朕暂时不予追究,反正人既已抓获,朕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来人,将秦越即刻处死,不得有误!”皇上眉眼凝重,看着他们的目光犹豫不决,“至于你们……先到南书房去跪着好好自省,听候朕的处置!”
巫先行一只手扶着他,另一只手忙着替他止血,手忙脚乱的还几次弄痛了他。她猛地上前一把将他扯向自己怀里,动作虽然急躁粗暴,但手劲却很轻很柔。凤长吟身子一僵,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庞怔忡地望着她。她的眼神很急,少了点妩媚,多了点真情。她的唇抿着,没有魅惑摄人的甜笑,他反而觉得这样的她才更美,至少美得真实。
换做之前,她会很高兴他这么专注又温柔的凝视,但是现在她压根没心情想这些了。不发一语,扬手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还好伤势不算严重,待血止住后她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内衫的下摆替他暂时包扎好。
“上官姑娘……”凤长吟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却被人不客气地打断,“媚儿。”上官千媚头未抬地纠正他,手上没有停,仔细地将布条打好了结,她轻吁,总算好了。
鼻息间顿时盈满了她呼出来的淡淡香味,呼吸起伏间她胸前的丰盈就抵在他的后背,几缕柔滑的青丝由鬓角垂落,偶尔漂浮到他的脸上戏耍一番。他忽觉有些口干舌燥,这种情况下他应该说点什么。
“媚儿,”好吧,他依他,接续道:“你这么做不会让请你来杀我们的人心里不快么?”
可恶,他本想说要谢谢她的,大丈夫恩怨分明,谁料话一出口却风马牛不相及。
她抬眸,然后很快垂下,柔软的身子偎向他,努力撑起他高大的身子往床铺走去。“不用担心,你不在其中。”她要的只有巫先行和白绡而已。
他眸色一沉,“你很缺钱?”不然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你呢?”她不置可否,慧黠地反问他。
“……”他顿时哑口无言。是啊,他不缺钱,不也干着杀人敛财的勾当吗?他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她?
上官千媚扶着他躺好,他冷凝着脸任由他摆布着,反正他现在跟一只病猫差不多,懒得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不要生气。”她摸了摸他的脸,完全不同于自己的柔软和滑腻,他的下巴生出些许青髭,硬硬的,好戳人。“大不了我答应你干完这一票就不干了。”活脱脱的土匪口气。
捉住她调皮爱玩的手,他冷淡地闭上眼睛,“你的事和我无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也许是想到白绡和巫先行即将因她而陷入危险之地,也许是气她不懂女孩儿家应该含蓄矜持,与男人保持安全距离,唯独忘了气她竟然伤了他……
太子府。
连续几日的阴雨的天气让人的心情连带的也变得糟糕,麒凰脸色阴沉地坐在书桌前听着属下石岩的报告。
“你确定他们之中只有一人受伤?”
石岩俯首,神色肃穆。“属下确定,只有后来出现的那个凤姓男子受了伤,白姑娘和巫先行都完好无损。”
那就好,她没有受伤就好。“知道是何人所为吗?”据他所知,凤长吟的修为不低,能伤他的人想必不简单。他回到京城提前打理好相关事宜正欲前去带他们回宫,不料前朝又出动荡,他只能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先去稳定朝堂。事有轻重缓急,京城是天子脚下,治安良好,晚几天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他安慰自己。命石岩先去暗中保护他们,不料他却脚步匆忙地带回了有人袭击他们的消息。
“这……”石岩低头,面露羞愧。
“继续去查,查到为止。”
“是。对了,这是属下刚回来时门外一个丫头教给我的,说是让我亲呈给殿下。”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麒凰。
打开一看,他的脸色瞬间大变,用力捶了一下桌子,大声吼道:“去漱韵阁。”未等石岩反应过来,他已如一阵风般迅速消失。
“殿下……”石岩唤道,急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