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外,此时正是暮春时节,这雁门关内外却是浑然有别,此时关外繁花似锦,一派春意盎然之态。只听得得得得声不绝于耳,不远处尘土飞扬,数匹高头大马狂奔而来,蹄下烟尘滚滚而去,这数匹高头大马赫然就是大宛名驹,在这天下纷争,战乱不休时期,若是拥有大宛名驹,自然身份非同小可。这大宛名驹上,数名锦衣骑者脸色肃然。其中一名锦袍青年,脸上棱角分明,俨然一股威严之态,兼有英俊潇洒,虽说满脸风尘之色,却是难以遮挡那掩盖在风沙之中那一抹俊逸。这数名骑者出了雁门关,那锦袍青年拉了一下缰绳,胯下骏马仰天悲嘶,人立而起,砰然一声,那骏马前蹄落在地上,蹄下尘埃滚滚,而这锦袍青年却纹丝不动,显然骑术颇为精湛。其余几名骑者眼见那骏马人立而起,大惊失色,拉转缰绳,围了过来。其中一名身材魁梧大汉大喝一声,自胯下骏马奔了下来,疾奔数步,走到哪人立而起骏马之前,粗壮双手伸了出去,抓住那骏马前蹄,闷哼一声,手上用力,那骏马哀鸣声中,前蹄重重落在地上。那锦袍青年脸色和缓,俊眉微蹙,缓缓笑道:“阿术,有劳你了。”
声音带着一股磁性,听起来颇为顺耳。那魁梧汉子咧着嘴巴,呵呵傻笑道:“只要俺们殿下平安无事,俺们心里也是心安。”这魁梧汉子阿术当是燕赵汉子。自春秋战国时代,燕赵之地变多产江湖汉子,乃至秦王嬴政一统天下,燕赵汉子刺杀秦王嬴政者,举不胜数,传之至今,燕赵之地人性豁达,直率爽快。那锦袍青年哈哈一笑,道:“好,这才是燕赵汉子。”其中一名锦衣瘦小汉子飞奔下马,跪在地上,神色焦急道:“齐王殿下受了惊吓,臣下罪该万死。”那锦袍青年摆摆手笑道:“身为鲜卑人,难道还惧怕这点惊吓?那又有何德何能成为大周王子呢?”这句话说得颇为豪迈,那瘦小汉子低三下气道:“是,是,臣下太多心了。”锦袍青年笑道:“不知者不怪。”仰头看去,天上疏疏懒懒飘着几朵残云,一丝一缕,便如鱼鳞状。四下里微风不惊,虽说暮春时节天气回暖,然而这雁门关却是天寒地冻。锦袍青年叹了口气,双眉微皱,又缓缓低下头来,神色颇为悲怆。那瘦小汉子貌似看出来一些,低声道:“齐王殿下节哀顺变,主上远去,也是寿元所染,万不可伤了身子。”锦袍青年叹了口气,道:“然则我多希望寿元已尽这便是我,而不是皇兄。”顿了一顿,又叹道:“当年先皇为了避忌,便将我与皇兄交与李贤公,有李贤公之妻吴氏抚养,少年时代,我便于皇兄相依为命。”
话音至此,不胜悲伤。那瘦小汉子自然知道这先皇便是大周太祖宇文泰,那皇兄自然是刚刚驾崩而去的大周武帝宇文邕,而这位齐王殿下就是刚刚征讨突厥之宇文宪了。原来大周武帝宇文邕征讨突厥途中,突染急病,便回转而去,留下宇文宪征讨突厥。然则宇文邕数日便崩,宇文宪悲伤之余,亲率数名随从回转京师。宇文宪临近三十余岁,却身受丧父之痛,如今又身受丧兄之痛,自然心情不佳。那瘦小汉子道:“虽说武帝驾崩,然则太子不日就要继位登基,咱大周国运昌盛,齐王殿下又何必这般悲伤。”宇文宪叹道:“若是皇兄传位与宇文贇,那我大周便会国运不顺,只怕数年就会分崩离析。”低下头来,眼看那瘦小汉子,道:“啸魜,你不知其中就里,也不足为奇。”须知道宇文宪从小聪敏,性格豁达,一向善谋,富于算略,尤其擅长抚慰和统帅部属,善于用人,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属下对他心悦诚服,都乐意为他效力。
这瘦小汉子也是鲜卑人,名唤宇文啸魜,时任大将军一职。宇文啸魜奇道:“殿下何出此言?武帝善于用人,为何会选错皇储人选?”宇文宪叹道:“皇兄数名皇子,不是年幼,便是夭折,只有这宇文贇还算是年长,自然是非他莫属,因而皇兄给予宇文贇厚爱,然则宇文贇却是不思进取,我行我素,其性子荒淫无道,自然使得我大周国运不昌。”宇文啸魜道:“殿下此次前往京师,定然辅佐太子,咱大周也不会国运不昌。”宇文宪仰天大笑。宇文啸魜与阿术对眼一望,满脸迷茫之色。宇文宪笑了一阵,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转而似笑似哭,杂音飘渺,不知所以然。宇文啸魜奇道:“殿下为何发笑?”宇文宪哼道:“那宇文贇虽说不学无术,又怎么可能将我看在眼中,只怕此去京师凶多吉少了。”
宇文啸魜脸色一变,道:“莫非太子想要诛杀殿下?”宇文宪点了点头,道:“这骨肉相残也不是没有,远不再说,就拿那刘宋不也是骨肉相残,什么皇兄皇弟,皇叔皇伯,一刀下去,便不再是一家人了。”宇文啸魜脸色一变,说不出话来。那阿术怒道:“那宇文贇若是敢动殿下一根手指头,俺们就将他人头打到肚子里面去。”宇文宪哈哈一笑,笑声却尽是苦涩之态,笑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放下心了。”就在此时,陡然间狂风怒卷而来。这一阵风来势古怪,宇文宪随行数匹骏马齐声悲嘶。那宇文啸魜脸色一变,喝道:“小心刺客。”此言一出,其余数名骑者聚拢而来,将宇文宪围在其中。
宇文宪脸色一惊,心道:“这是怎么回事?”那阿术怒道:“****奶奶的,那个龟儿子装神弄鬼?”这“装神弄鬼”才喊了出来,就听到狂风声中,隐隐约约传来一声连着一声,连绵不绝女子媚音,那声音嘻嘻笑道:“久闻宇文宪容貌不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宇文宪拱手道:“不知道何方神圣,还请通报姓名。”那女子魅音桀桀怪笑道:“什么何方神圣?姑娘我不是神,也不是圣,更不是神圣。”宇文宪心道:“这人这般胡搅蛮缠,自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心下打定主意,便拱手道:“那请姑娘告知与在下闺字,宇文宪择日亲自拜访。”那女子桀桀怪笑,道:“择日不如撞日,这闺字咱们便在洞房花烛夜之时,在床榻之上缠绵一阵,再说不迟。”须知道大周礼节甚重,又崇尚佛道,虽说武帝宇文邕灭佛,然则信佛之人也是有增无减。宇文宪耳听这女子说话荡言荡语,自然不是大家闺秀,更别说小家碧玉了。当下哈哈一笑,道:“天下女子皆有廉耻之心,为何单单在姑娘身上看不出来呢?”那媚音奇道:“怎么看不出来?”
宇文宪笑道:“姑娘荡言荡语,自然使得在下看不出来。”那媚音怒道:“别给脸不要脸,宇文宪,若是你依从了本姑娘,本姑娘自然将你性命留了下来,若是不依从,休怪本姑娘私下辣手,反正你宇文宪不能活着走到京师,这雁门关就是你丧身之地。”此言一出,宇文啸魜怒道:“****奶奶的狗臭屁,你这骚狐狸说话也不知道深浅,竟然死到临头,还不知道。”那媚音哼了一声,道:“骚狐狸?谁是骚狐狸?”宇文啸魜怒道:“不是你还是谁,你就是骚狐狸。”话音未落,就听到宇文宪大叫道:“啸魜小心。”这“啸魜小心”才刚刚喊了出来,宇文啸魜就感觉一股疾风袭了过来,疾风来势甚急,宇文啸魜还未缓过神来,就感觉一股香气扑入鼻息,一朵红云袭了过来,这一朵红云带着尖锐怒意,宇文啸魜脸色一变,只感觉那红云袭上身来。那阿术怒道:“你奶奶的竟然搞了偷袭?”大跨步奔了过去,伸手一挡,挡在宇文啸魜面前。这阿术身材魁梧,这一档竟然将宇文啸魜挡在身后。然则那红云却不停了下来,砰然一声响,阿术身子往前急走几步,轰然倒在地上,一股鲜血顺着阿术嘴角缓缓流了下来。宇文宪脸色登变,飞奔下马。宇文啸魜死里逃生,缓了口气,又见宇文宪奔了过来,伸手挡在宇文宪眼前。宇文宪怒道:“啸魜,当年我怎么指点你们?为何不让我过去查看阿术伤势?”宇文啸魜脸色惨然,缓缓说道:“自从从军,投靠殿下,啸魜眼中殿下性命,比之于我等性命尤为重要。
虽说阿术伤势不知深浅,然则啸魜便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让殿下甘冒奇险。”此言一出,余下数人齐声喝道:“啸魜兄此言,正合我等之意。”宇文宪脸色一变,叹了口气,道“然则阿术是我宇文宪近卫,我宇文宪若是冷血无情,抛开阿术,岂不是猪狗不如之辈?”就在宇文宪与宇文啸魜争执不休,就听到那媚音笑道:“哎呀呀,想不到宇文宪竟然这般冷血无情,竟然不顾属下死活。”这一句话惊讶小于嘲讽,宇文宪怒目而视,却不禁愕然,原来一名红衣女子站在不远处,搔首弄姿,媚态百生。这红衣女子身穿血也似大长袍,姿色颇为可人,便如水蜜桃,咬上一口,滋味无穷,这血也似红袍穿在这女子身上,显得颇为妖艳。这红袍女子浓妆打扮,也不禁使得宇文宪愕然。那红衣女子眼见宇文宪痴痴呆呆看着自己,不由粉脸一红,笑道:“莫非殿下喜欢奴家?这可真是让奴家受宠若惊。”宇文宪闻听此言,缓过神来,怒道:“你杀了我阿术,我岂能喜欢上你,若不将你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
那红衣女子左手捂着心窝处,脸色颇为伤心不已,道:“殿下竟然想要奴家小心肝,奴家若是将小心肝给了殿下,岂不是就此死了?哪里还可以服侍殿下呢?”宇文宪怒道:“谁稀罕你服侍本王?真是不自量力。”那红衣女子粉脸一变,怒道:“宇文宪,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宇文宪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本王最是喜欢罚酒不吃吃敬酒。”本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宇文宪却说成是“罚酒不吃吃敬酒。”虽说换了首尾,意思却变了。那红衣女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奇道:“什么是罚酒不吃吃敬酒?”宇文宪哈哈一笑,道:“就是本王不会喜欢上你。”那红衣女子怒道:“你奶奶的,竟然这般冥顽不灵。”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紧挨着一声长啸声传了过来,这长啸之声忽长忽短,长啸声停了下来,彼端便传来忽短忽长啸声,宇文宪奇道:“难道又有高手前来?这长短不一啸声,分明就是相互联系。”那红衣女子却是脸色一变,脸色悲伤不已,缓缓说道:“奴家将身子给了你,你却不要奴家,奴家可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