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村本来就不叫女人村,而是叫石头村,因为跟实际的村情很相符,你看:满眼都是石头,大的是磐石,小的是鹅卵石,就连田地里,锄头一翻,也能翻出小石子来。但后来有好事者私下换名儿,偏叫女人村,不能不吸爆人的眼球。人刚出生时,往往会有临时叫唤的小名儿,再后来,起了真名儿之后,这小名儿才渐渐地忘了。人名既如此,村名也类似。一听“女人村”的名儿,很多人都会以为村里的人全是女人,就像传说中的女儿国一样,满大街都是女人,其实不然,这个村子跟别的村并没有什么区别,为何还起如此不雅的名儿?难道是个“恶作剧”?就如同看到某个人身子上有毛病,就胡乱起浑名儿,瞎了一只眼的就叫“独眼龙”;瘸了一条腿的就叫“狗腿子”,如此等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浑名儿一说出了口,便定了格,从此叫开了,便出现了这样一种不好的结果:人们只知其浑名而不知其原名了。女人村也如此。
说起女人村名字的由来,是与县里有名气的作家有关的,传闻这位作家的父亲的父亲还是清末的举人——能当举人就不简单,方圆百里甚至方圆千里只出这么一个,能不让人顶礼膜拜?举人的基因传到这位作家那里,自然也算是才子一个,让人刮目相看。一个不起眼儿的小山村能够跟一个有名气的作家“沾”上关系,那绝对是件大新闻。整个村子的人当然都想见识这位作家,很可惜,能够真正面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白云,一个是刘美丽。女人村的名儿一传开,虽然觉得不雅,但作家毕竟有身份的人,能够“一言九鼎”,村里人非但不恼,反而对其来访之事产生好奇之心,都跑去问白云和刘美丽。刘美丽口无遮拦地说了,白云却有为难之色,磨了好久才说出来。因为第一个见到作家的,就是白云,所以事情得先从白云说起。那天,白云上山采桑叶,采着采着,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本能地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人,顿时紧张起来。周围静悄悄的,没看到什么人儿,万一陌生人起了色心,图谋不轨,那可就惨了。不过,陌生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长相斯文,并且说他是城里人,以为这儿是一块世外桃源,便进山来了,结果迷了路,恳求她指出一条出山的路。看到那人脸上一团和气,不像歹人,白云悬在半空的心才渐渐地放下来。太阳西坠,天色渐晚,出山已经不现实。白云劝他留宿一晚,明日再走也不迟。陌生人激动地答应了。下山,回到自家门前,白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收住了脚,劝那人到别家去留宿。那人便问:“你家不行?”白云呆了半晌才应:“我家男人……不在了,我不方便留你。”那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在了?去那儿了?”白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死了。”那人不好再问,也不好再住在白云家,后来敲开了刘美丽家的门,见到刘美丽的脸同样不好看,所以赶紧掏出百元大钞。刘美丽紧绷的脸立即绽放出花朵儿来:“住是可以住,只是,原先是养猪的,只怕你不乐意。”眼看天要黑了,能有个地方住都不错了,还嫌弃什么呢?作家二话不说便住进去了。第二天向刘美丽辞行时,突然来了烟瘾,忍不住地问她的男人抽不抽烟,想借一根抽抽。刘美丽冷冷地应道:“想借烟抽?到我家坟头里借吧!”刘美丽的话明白无误地说明一个问题,她的男人没了,再傻的人也是听得出来的。作家讨了个没趣,悻悻地离开了村子,一路上竟没看到一个男人。到了山外之后忍不住地宣传他的“奇遇”,还说这个村子不见一个男人,是“名副其实”的女人村。作家出了几本书,在县电视台爆光率极高,此番到穷乡僻壤之处体验生活,在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乡里人面前,可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自然红得发紫,找他签字留名的几乎排到了厕所门口……作家一言九鼎,竟把石头村说成了女人村,周围的一些闲人嘴巴正闲着没有话茬儿,听到作家这么一说,精神大振,翻动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唾沫星子到处飞溅——女人村想不出名都“难”了。白云和刘美丽也因此“出名”了一段时间,尤其是刘美丽,因为作家曾经住进她家,后来竟然还有人神秘兮兮地问她:“那天晚上,你睡得着吗?”刘美丽听了脸色一变,拉下老脸喝道:“回去问你老娘!”